从下午开始，临安市突然下起暴雨。
秦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振变工业集团大门。
今天女朋友周舟拒绝了他共进晚餐的邀约。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周舟看上一款包，自己满口答应，却迟迟没有买给她。
彼时，秦浩正参与机密级项目SG-01型非流体护甲的研究开发，如今终于取得阶段性成果，他作为项目主要负责人，获得了不菲的奖金。
想到女友，秦浩的嘴角露出笑容，他冒雨冲向品牌店，之后又去了珠宝店。
三天后就是周舟的生日，在一起6年，秦浩不会忘记周舟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6年间，她从没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如今只想要一个不算昂贵的包，他应该满足她。
晚上，雨没有停，秦浩坐出租车去了俊都小区。
周舟还在生气，故意不理他。秦浩卖惨站在楼下，不一会儿，周舟的窗口有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楼道里传出咚咚咚的脚步声。
当周舟撑伞从单元门走出来，秦浩心头一暖，不顾溅起的雨水打湿裤腿，快步奔向她。
“你来干什么？”周舟摆弄着衣角，左顾右盼，唯独不看傻笑的秦浩。
“不要生气了嘛，我错了。”秦浩轻轻戳了戳周舟的腰肢。
周舟打掉秦浩的手，一扭身子，背过身去：“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包包，我和你在一起6年，如果我是爱慕虚荣的人，当初我就不会选择你。但是现在，我年纪大了，家里人着急，他们以为我找了一个没本事的男朋友，我希望收到一份体面的礼物，让身边的人相信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物质上，你都值得我托付。”
她顿了顿，委屈地抽噎起来：“可是为什么这么难，从你走出校门进入振变工业，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你到底在忙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秦浩慌了神，抱住周舟，愧疚道：“对不起，我努力工作也是希望能尽早存够积蓄，早点娶你。”
听到秦浩的话，周舟神色缓了缓：“你还记得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见她松了口，秦浩悬着的心落了地，故意装作糊涂：“什么日子？”
这让刚刚才温顺下来的周舟又平添怒气，咚咚咚地跑回楼梯间，朝着秦浩吼道：“等你想起来再好好考虑该怎么和我继续下去！”
秦浩留在原地，暗骂自己不知好歹。听着周舟渐远的脚步声，他尴尬地嘬了下牙花子，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撑伞走出单元门。
夜雨微凉，但秦浩已然不觉。等待出租车的空档，他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
“亲爱的，我本想在你生日那天向你求婚的。可是现在看来，我要不赶快告诉你我已经买好包包，很可能未来的生活，我要与搓衣板日夜相伴了。”
正在秦浩要按下发送键时，后脑突然遭到一记重击，猝不及防的秦浩丢掉手机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他观察所处的环境，这里看起来像是一间集体宿舍，一张张折叠床凌乱地摆放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铁笼子中，关押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更像是已经停止了呼吸。
房间久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空气里散发着重重的霉味。
秦浩活动身体，撑着胳膊坐起来，脖子上有些刺痛，抬手居然摸到一根细长的金属物体，鲜血正缓缓流淌。
房间里投进一缕光，一个男人端着一台笔记本走了进来。
门再次被合上。
男人告诫道：“我要是你，就绝不轻举妄动。”说完，他坐到秦浩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秦浩挺起身子，够着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叫他脊背发凉，惊恐万分地开口呼救。
还没等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那男人一掌袭向秦浩脖子，细长金属整支刺入皮肤，彻底破坏了秦浩的气管。
“早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说话也不行。”
眼看着胡差打着光亮，殷司轻车熟路地撬开付道生家的防盗门，两人配合天衣无缝，盖爷只觉得头大。
在来的路上，殷司已经言明，此行的目的是在付道生家寻找其失踪的线索，虽然殷司已自证清白，但肇事杀人还有许多疑点。
景洪市出租车司机段伟民在哪儿？
付道生和顾婉婷又为何失踪？
只有查到付道生的下落，才能解开所有疑问。
三人分工协作，殷司负责书房。办公桌上的相框里夹着一张付道生与顾婉婷的合影，两人开心地依偎在一起，顾婉婷的怀里抱着一只布拉多尔猫。
付道生的笑容如此阳光，殷司错神之间，很难把他与夏特克联系到一起。
屋子里并未见到照片中的猫。
殷司拉开办公桌上挂了锁的抽屉，里面孤零零躺着一个活页本，是一本日记。
翻到最后一页，殷司惊奇地发现了一段话。
“如果我能像殷大哥一样活得坦荡，该是人生中最快慰的一件事吧。但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
这日记本里记录了付道生以夏特克的身份犯下的罪行，也记载着付道生渴望重新开始的决心。
除此之外，也有几个陌生的字眼闯入殷司眼中：沉钟墓、千机百变姜奉吾、七星官。
殷司看得头疼，合上日记本，使劲揉着太阳穴，巨大的烦闷如乌云盖顶。
忽然看到书房角落里蒙着布的画架，扯开布，画架上竟是一副人物画像。殷司心跳加速，呼吸骤然急促。
当盖爷闻到一股烟味，走进书房，只见殷司呆呆地站在空白画架前，脚下是一堆灰烬。
盖爷问道：“你在做什么？”
“乏了，抽根烟。”
盖爷瞟了一眼地上的灰烬，并未拆穿殷司的谎言。
付道生的家里死一样的安静，胡差躺在沙发上打着瞌睡。从苏先生那里回来后，他便总会感到困倦，一得闲就想睡觉。盖爷坐在茶几上抽烟，殷司咬着指甲若有所思。
此行，并非一无所获，但殷司忌惮惊人院的渗透能力，不敢让盖爷知道意外发现的信息，只能装作是一无所获。
胡差做了个梦，梦里苏先生背对着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自己照顾好殷司，然后便化作一道蓝盈盈的光雾，飘向璀璨星空。
迷迷糊糊被人推醒，胡差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殷司柔声道：“起来吧，出事了。”
赵峻在得知殷司辞去职务后，立马赶回临安市，充当起了殷司在系统中的内应。
这一次就是赵峻截获了一通报警电话，及时将消息传递给殷司。
俊都小区。
报案人周舟面色憔悴，双目空洞无神，见到殷司三人前，她刚哭过。
三人进门后，闻到浓浓的血腥气，纷纷皱眉四下寻找。
周舟指向放在玄关被拆开的礼品盒。
打开以后，扑鼻的血腥气夹杂着淡淡的馊味，让三个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他们没有注意女孩的情绪变化，相较而言，出现在礼品盒里的阴阳卡更让殷司和盖爷震惊。
夏特克。
如果说殷司被栽赃肇事杀人一案，现场没有出现阴阳卡，殷司主观地认为并非是夏特克所为，那么现在，阴阳卡再次出现，该如何解释。
付道生明明已经失踪了。
礼品盒里有一只土黄色皮包，经辨认，是由人皮制成。
“皮包”缝合处针脚粗糙，使用的是医用羊肠线，在肩带上有一枚染血指纹，盖爷问周舟要来透明胶带，将指纹采集起来。
拉开“皮包”拉链，里面的东西让胡差脸色发青，冲进卫生间狂吐不止。
一颗被完全剥去皮肤的头颅，血浆凝结形成的黏液使头颅与“皮包”内衬之间拉出一条条丝线。
周舟坐在沙发上垂泪，殷司等她情绪稳定，开口询问始末。
今早起床，周舟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后发现没有人，但门口放了个礼品盒。她以为是男友秦浩送的礼物，将礼品盒抱进屋，打开以后就报了警。
礼品盒里的“皮包”不是别的，正是用秦浩的皮肤制成。
殷司问周舟为什么如此肯定，周舟称皮包侧面有一个纹身，是周舟的名字。这纹身是两人确定恋人关系后一同纹在后腰位置的。
说着，周舟撩起衣角，后腰赫然纹着一个名字，秦浩。
也就是说，秦浩在被杀害后，被剥了皮制成“皮包”送给周舟，这行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听到殷司的提问，周舟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昨晚他来找过我，我们因为一只皮包闹了矛盾，我一生气，就把他赶走了。”
昨晚下过雨，死者皮肤上还残留着雨水蒸发后的馊味，因此可以断定，秦浩是在昨晚回家的路上遇害。
殷司将卫生间里的胡差召唤回来：“你去小区门卫那里看一下，昨夜到今早的监控录像。”
胡差吐得腿发软，听了殷司的话，脚步绵软地离开周舟家。
殷司想安慰周舟，但思来想去，想不出什么话来，也就作罢。
此时的周舟心中更多的是悔恨，也许当时心软了，留下秦浩过夜，就不会酿出这场悲剧。她扑通下跪，哭得肝肠寸断：“警察叔叔，求求您，一定要抓到凶手，秦浩没有做错什么，都怪我，他不该死。”
殷司扶起她，刚要表态，盖爷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接，是胡差的通风报信：“武云森已经亲自带队进入俊都小区了。”
盖爷一时口急，脱口而出：“警察来了，我们得赶紧撤！”
周舟止住哭声，狐疑而警惕地审视二人：“警察？那你们是什么人？”
好不容易从周舟家脱身，殷司和盖爷从楼梯间上楼，等武云森带队走入周舟家门，才紧赶慢赶地下楼，与他们错身。
与胡差汇合，三人做贼似的溜出小区，还被门卫盘问了一番。
胡差遗憾地告诉殷司，他刚走到门卫室，就看见了武云森。为了避免与其碰面，胡差只得选择躲避，因而未能看到监控录像。
三人在小区对面的餐厅选了靠窗的桌位吃了早餐，待到上午10点左右，终于等到武云森一行人离开。
他们急不可耐地返回门卫室，门卫见鬼鬼祟祟的三人去而复返，说什么不肯将监控录像交出来。胡差软磨硬泡不好使，去便利店买了包烟塞给他，才终于得到信息，录像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殷司随口问了一句：“昨夜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谁知门卫立马翻脸，不再理会他们。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回到临时住所，重新制定下一步计划。
正在毫无头绪时，赵峻给殷司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经过指纹库比对，“皮包”上发现的指纹与付道生的完全吻合。另外，在监控录像中，昨夜21时30分许，秦浩进入俊都小区，20分钟后，他离开时，遭到一名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从背后袭击，并被带离小区。
今早6时20分许，该人以同样装扮再次出现在小区监控中。他双手托着一个礼品盒，5分钟后，他离开小区，彼时已双手空空。
从体型步态看，该人身高在175到180公分，男性，短发，外八字脚。
听着赵峻的描述，殷司越感不安。种种迹象已经将嫌疑牢牢锁定在付道生身上。
据赵峻说，阴阳卡的出现，让武云森兴奋不已。历时近半年，在殷司的带领下迟迟未告破的夏特克系列案，居然在武云森接手后立即有了重大突破，警局上下雀跃不已。
警方颁布了对付道生的通缉令，几个小时后，通缉令就在临安市铺天盖地传开了。
下午，悄悄去惠仁医院打探消息的胡差看到不断有警员、新闻媒体记者进进出出，“付道生就是夏特克” 的消息很快被无孔不入的记者从警方的言谈中挖掘出来，并在社会上大肆渲染传播。
消息一出，仅半天时间，惠仁医院的接诊量就迅速缩减，办理出院手续的病患更是不计其数。
毕竟没有人敢把生命交付到刽子手手里。
然而在掌握信息对等的条件下，殷司却有不一样的结论。
付道生并非本案的凶手。
默契的是，盖爷与殷司持相同观点。
以付道生心思之缜密，怎么可能会堂而皇之地两次出现在小区监控中；处理秦浩时，又怎么可能大意到在“皮包”上留下指纹。
这一切是凶手有意留下迷惑警方的线索。
殷司问盖爷：“您为什么相信付道生？”
盖爷回了句：“拉倒吧，我和他又不熟，我只是相信你罢了。”
盖爷意味深长地笑，让殷司心里发虚。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殷司眯起眼睛，仔细回想本案始末，提出一个问题：“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将付道生逼入绝境，彻底坐实他就是夏特克的事实，让他永无回头之日。
那么新的问题接肘而至——这对凶手有什么好处？
盖爷揣测，有付道生做替罪羊，凶手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作案。
此念一起，殷司和盖爷对视后，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不排除凶手继续作案的可能，也许此时凶手正坐在电脑前，浏览关于本案的最新进展。”
至于凶手为什么选择秦浩作为犯罪目标，是随机杀人，还是早有预谋，就不得而知。
殷司让胡差继续监视惠仁医院的动向，一旦警方收队，记者撤离医院，立即与院方负责人协调，务必要拿到付道生过往的手术录像。
盖爷则被拜托前往俊都小区看住门卫，殷司怀疑他有很大的问题。
然后，他掏出手机，拨通赵峻的电话。他需要“皮包”的照片，和被警方带走的小区监控录像。
赵峻不负所托，偷偷带出了殷司需要的资料，离开前，他留下一句话：“殷副局长，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的为人，我做这一切虽然违反了规定，但没有违背我的良知。既然是为死者讨回公道，谁将凶手绳之以法，真的不重要。我得回去了，毕竟市局的动向，需要有人实时向您汇报。”
殷司十分感激，但强硬的他愣是没张口说出一个“谢”字，不过，赵峻也不在乎。
胡差从医院回来，将手术录像交给殷司后，就躺在沙发上睡觉去了。
对比“皮包”缝合的针脚和付道生的手术录像，不难看出，付道生的缝合技术要更加娴熟。针脚之间间隔匀称而美观，反观“皮包”上的针脚，粗糙又凌乱。
两者完全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这一细节证实了殷司的判断，付道生并非本案的凶手。
若武云森能真正沉淀下来，少些急功近利的焦躁，也就不难发现这些细节了。
小区监控的内容也值得推敲，秦浩被袭击时正站在街边看手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悄悄接近的凶手击倒。凶手动手前，在秦浩身后驻足有半分多钟。
被击倒的秦浩松手丢掉的手机，凶手没有带走，但是在10分钟后，门卫走出门卫室，捡起手机，若无其事地装进自己的口袋，折返离去。
门卫很可能亲眼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却并未予以阻止，也未报案，致使秦浩错失了被营救的机会。
现在，殷司需要知道，凶手在秦浩手机里看到了什么？让他心血来潮袭击了秦浩。
留下已经熟睡的胡差，殷司独自整装再次来到俊都小区。
找到门卫，殷司让他交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门卫拒绝了殷司，并招来了小区内巡逻的保安以恐吓他。
面对六名围聚过来的保安，慢悠悠赶来的盖爷忽然打了招呼，煞有介事地说：“他们交给我，你继续和门卫谈心，怎么样？”
殷司并不意外盖爷的出现，一耸肩：“您高兴就好。”
从门卫手中拿回了秦浩的手机，走出门卫室，盖爷已经放到了六名保安。其中一名不服气、挣扎着要站起来继续反抗的保安，瞬间被盖爷按着脑袋，压回地面上。
殷司愣了会儿，刚才还春风得意的盖爷突然五官扭曲。
“怎么了，盖爷？”
盖爷揉着左肩：“这些混小子，说好了是切磋，趁我不注意拿橡胶棍甩了我一下。”
“没事吧？”
“哪能没事，不比年轻时候了。”
找到一家手机店，维修了秦浩浸了水的手机。
开机破解密码后，在微信里看到一条未发送出去的消息。
凶手极有可能是看到秦浩的微信内容“包包”二字，突发奇想动了杀心。
凶手蓄意引导警方将嫌疑的矛头指向付道生，或许，只要打乱他的计划，就有可能激怒他露出破绽，甚至逼迫他现身。
而这一切的关键人物是，周舟。
周舟家中，殷司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触动了周舟最脆弱的神经。
“你想给秦浩报仇吗？”
周舟不断深呼吸调节情绪：“你是说，让我向记者宣布凶手的真实身份？”
殷司点点头。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谁会相信我的话？”
殷司站起身，走到窗前，从这里可以一眼看到小区门口。胡差的匿名电话起了作用，大批记者已经聚集在那里，等待周舟现身。
只要有爆炸性新闻，根本不愁记者不大肆渲染，闹得满城风雨。
“这不重要，我的目的是引起凶手的恐慌，破坏他的计划。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剩下的交给我们。”
周舟疑惑地望了一眼站在阳台闷头抽烟的盖爷和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胡差，权衡利弊后，怀着满腹犹疑点了头。
殷司最后叮嘱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当周舟出现在小区门口，记者们立刻欢腾起来，长枪短炮瞄准这个憔悴的女孩。
她有些不知所措，但记起殷司的嘱托，还是很快稳住心神。
她张口道：“真正的凶手并不是付道生。”
周舟否定了警方的结论，记者们心潮澎湃，纷纷要求她公布真凶的身份。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记者关心过死者秦浩，周舟只觉得身心疲惫，却严格按照殷司交代的，关于凶手的更多信息只字未提。
她说：“凶手的身份，我明天会向警方举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家，在原地留下一群嗷嗷待哺的记者。
周舟家里，盖爷问殷司：“为什么这么做？”
殷司搓了把脸：“如果凶手的目的是让付道生成为警方目标，那他绝对不会允许计划中出现变数。所以，接下来，他很可能会对周舟下手。”
对于把周舟当做筹码的行为，盖爷不置可否，他似乎明白殷司为什么要为付道生洗刷罪名，又似乎不明白。
但殷司既然选择这么做，盖爷决定支持他。
盖爷松了松肩膀，又点了一支烟，在旁边吞云吐雾。殷司问道：“盖爷，你的肩······”
“没事，不耽误动手。”
宁静的夜晚，周舟家的灯熄灭后，坐在沙发上的盖爷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脖子，目光始终不离紧锁的防盗门。
临近午夜，伪装成门卫的胡差假寐，眯眼注视着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明目张胆地走进小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胡差拨通殷司的电话：“他来了。”
借着黑暗的掩护，男人来到周舟家的楼层，轻手轻脚撬开防盗门，迈步走了进去。
男人摸索着找到卧室，轻轻旋开把手。当他走到床边，刚将手伸入怀里摸索什么，床头灯骤然亮起，躲在被子中的殷司抡圆打出一拳，正中男人胸口。
男人后退几步，身子撞到衣柜。这时客厅的灯也被点亮，盖爷出现在卧室门口，挡住男人的退路，趁其不备，出手如电，一把摘去男人的口罩。
这是一张过去从未见过的面孔，他看起来很年轻，身形与付道生有几分相似。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对付道生不是十分了解的人真的很难分辨。
他的长相太普通了，甚至很难引起人注意，如果说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那双邪佞的眼睛，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殷司和盖爷联手竟难以将他制服。搏斗中，殷司面孔正中一击，鼻血直流，盖爷的眼眶也挨了一拳，好不容易盖爷抬脚踢中男人膝盖，让他栽倒在地，这才终于将他制服，牢牢压在身下。
躲在卫生间的周舟瑟瑟发抖地探出头，被殷司严厉地呵斥：“回去！”
周舟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合上门，坐在马桶上小声呜咽。
男人见到周舟，发狂地挣脱束缚，爬起来冲向卫生间，殷司暗叫不好，紧追两步飞身踹倒男人。
男人狂笑不止，不屈不挠地爬起来，右手伸向怀里，掏出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刺向殷司。
此时终于狂奔赶到周舟家的胡差，见状顾不上多想，上前推开殷司。寒光一闪，胡差捂住右眼，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瞬间爆发。
盖爷奋起扭住男人举起手术刀的胳膊，含着愤怒反向一扭，男人的胳膊应声折断。但他一声不吭，反倒哈哈大笑，手术刀一扔，扯开白大褂，露出缠在腰间的电子炸弹。
电子炸弹已经被启动，距离爆炸还有不到30秒钟，盖爷和殷司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一步一步退出周舟家，站在门口，目光移到殷司脸上，一脸倨傲道：“殷司，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殷司正要追出去，却被盖爷拉住胳膊：“胡差受伤了。”
胡差捂着右眼的指间鲜血止不住地涌出。
但他强忍着疼痛，安慰殷司：“别担心，我没事。”
殷司看着胡差龇牙咧嘴地挤出笑容，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只得拜托盖爷：“叫辆救护车吧。”
30秒钟后，爆炸声没有如预料中响起。
殷司一抹鼻血，骂了句：“该死！”
这一天，是周舟的生日。
同日，受伤的胡差接受了手术。
警方并未因周舟引起的风波而放弃对付道生的通缉。
盖爷在秦浩家中找到一个礼品盒，里面是最新款的女士皮包，包里有一枚钻戒。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出现，在这一天，秦浩会在烛光晚宴中向周舟求婚也说不定。
如果这世界多了一桩幸福长久的婚姻，会让人间多一分美好吗？
也许吧。
盖爷把礼品盒交给周舟时，周舟抱着盒子痛哭失声。
盖爷没多说什么，正如殷司所言：“也许若干年后，周舟仍难以忘记这段痛苦的回忆，但在未来无尽的岁月里，周舟还要面对许多挫折，她的心里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曾有一位名叫秦浩的男孩，深深地爱过她。”
惠仁医院。
在惠仁医院创建之初就供职于此的老专家游山河，与殷司站在手术室外。
“游老先生，付院长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游山河略一思索，回答道：“没有。”
在殷司问及付道生的社会关系时，游山河提起了一件往事。
“付院长年轻时收养了一名患病的孤儿，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殷司拿出盖爷绘出的凶手画像：“是他吗？”
游山河推了推眼镜，仔细辨认一番，斩钉截铁道：“对，就是他。虽然长大了，但面貌没有大变化。”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轮床上，头上缠着厚厚一层纱布的胡差麻药效果还未退去，仍处于昏迷状态。
游山河说：“患者右眼球损伤严重，已经被摘除，你要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千万不要让他情绪过激，影响术后康复。”
殷司脑袋里嗡嗡直响，游山河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游山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殷司也没有留意。
口袋里，付道生的日记本掉落出来，殷司弯腰拾起，日记本摊开的一页上，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将江飞抚养长大，我或许铸成了大错。”
直起身，一只布拉多尔猫游荡在走廊里，不经意间，它瞄了殷司一眼，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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