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我母亲的亲叔叔,一位温和,善良,老实的人。小时候,母亲过年走娘家,都要去给他拜年,二爷家很穷,但是他宁可借钱也要给我们姐妹几个发压岁钱。母亲总会说:“叔,你没钱,还要借钱给孩子发呀!”憨厚的二爷总是笑着说:“一年到头了,孩子们长一岁了嘛,再怎么着也要发的。”其实,母亲清楚:二爷跟母亲很亲,虽然他自己很穷,可他同情心疼比他更困难的母亲,父亲一直生病,家庭的重担都在母亲身上,他的侄女,真的苦啊。
由于家庭贫困,二爷人又老实木讷,与能说会道的我外公,兄弟二人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二爷,后来,二爷就娶了个离婚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来到了二爷家。后来,他们又生了一儿一女,共二女一男。
听母亲说,那女人泼妇类型的,很厉害,跟我外婆不知什么原因结下了梁子,于是整日指桑骂槐,明里暗里嘲讽谩骂外婆,说外婆前世造了孽,做了亏心事,所以没生出男孩,要断后。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给夫家生不出男孩,是非常没面子,理亏,没地位的事。外婆是个生性懦弱的女子,气量小,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没过多久就病倒了,起不来了,就像瘫子一样。瘫痪后的外婆,面对眼前两个年幼的女儿,看看自己病弱的身体,那种心疼和无助让她每天以泪洗面。没过几年就在忧愤交加中病死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外婆去世后没多久,二爷跟那女人生的男孩,已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去村中池塘游泳,意外呛水死了。那女人和二爷自然是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儿子去世后不久,那女人变得有点痴痴呆呆,时常朝天自言自语:报应啊,报应!也许在她内心深处,悔恨于自己对外婆说的那些狠话,可是一切已晚了,那个被她狠狠伤害的人已去,老天爷的报应降临到了自己头上。后来,二爷的女人也在良心的遣责中日夜不得安生,过早离开了人世。也许,在那一边,她们妯娌俩,会握手言和吧。
二爷自从儿子和女人去世后,愈发地沉默寡言,难得笑脸。他是一个好人,也许他内心深处,为自己女人犯下的错而自责,感觉对不起大爷一家。他对母亲和姨妈,他哥哥的两个女儿格外疼爱,似乎在赎罪。母亲和姨妈跟二爷也特别亲,这我从她们对待二爷的言行中可以明显感觉出来。
母亲生病后,年迈的二爷专门来看母亲,见到母亲后,情不自禁,老泪纵横,放声痛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那情景,任谁见了都会落泪。二爷给母亲买了好吃的,临走硬塞给母亲一些钱。临别时,母亲和二爷又一次都流泪了!这溶于骨子里的血缘亲情啊!
二爷去世后,镇党委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因为二爷当年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是一位志愿老兵,多年来一直享受国家的照顾,每月都有钱,够他花了。而大爷,我外公,当年被国民党抓去当了壮丁,所以没能享受到国家照顾。人生命运啊,就是这么富有戏剧性,亲兄弟二人,人生走向完全不同,只因为时代的选择。
二爷,我永远想念着这个老头,他是那么低调,谦逊,不善言辞,与世无争!他的善良,他的可亲,已在无形中植入了我的灵魂里,让我怎么也忘不了他,时时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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