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推测说,委内瑞拉的通货膨胀到年底会达到10000倍,到时候那将是一个刷新人类历史的记录。为了摆脱这个朝自己头上飞过来的屈辱头衔儿,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最近显得比过去更忙了。
马杜罗是2013年上台做的总统,他的前任是大名鼎鼎的拉美强人查韦斯。查韦斯是马杜罗的领导,也是他的导师。如今马杜罗坚持的一切政策都是查韦斯给他亲手置办的,所以大家也都清楚,委内瑞拉糟糕的通货膨胀,源头是查韦斯引起的。
1、查韦斯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详细查看一下查韦斯的履历,就会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坏人。查韦斯掌管了委内瑞拉的最高权力之后,他的目标并不是把国家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他老人家黄泉下有知的话,看到委内瑞拉的现状,一定会说这是一个意外,自己的初衷是让人民过上好日子,只是现实太骨感,事与愿违罢了。
查韦斯打小就是一个热爱英雄的理想主义者,他热爱的那位英雄名叫玻利瓦尔。玻利瓦尔是一位在拉美独立战争中征战南北的战神级人物。爱上玻利瓦尔的人在拉美可不止查韦斯一个,曾经拉美那边也不止一个国家把自家货币的名字叫做“玻利瓦尔”,其中就包括委内瑞拉。
理想主义者查韦斯的仕途之路是从他军校毕业参军入伍开始的,后来他一路做到了军队的营长,因为看不过军中的腐败而召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发动了军事政变。那次政变虽然失败,但是查韦斯却因此出了名。利用这种名气,他出狱后组建政党,并在1999年成功竞选胜出做了委内瑞拉的总统。
(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被查韦斯踢下台的前任总统按成分属于精英分子,精英阶层过去的统治让委内瑞拉变成了一个腐败严重贫富分化也严重的国家。反精英主义的查韦斯很快被看成是底层贫苦人民的代言人,所以他得到了广泛的支持。
查韦斯上台后做了很多在当时看来有益于社会公平和改善穷人生活的事情,尤其是在经济领域。比如他觉得资本家没一个好人,他们的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东西,所以那些重要的领域和赚钱的行业都要收归国有,然后再以某种方式分配给无产阶级,尤其是底层人民。这个就是查韦斯的国有化运动。
查韦斯的国有化运动涵盖范围很广,大到电力交通能源,小到超市咖啡馆面包房,几乎无所不包。这种行为换来了底层的欢呼,但是企业家们欲哭无泪,因为国内的经商环境越来越差,最终导致私企逐渐消失,外资大量逃走,国有国企遍地开花。当国家控制了优质资源以后,查韦斯开始给穷人发面包、发钱、发房子、发土地。
(支持者举着有查韦斯和玻利瓦尔的画像)感觉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的穷人表示自己很幸福,让支持者感到幸福的查韦斯也很幸福,国家出现了皆大欢喜的局面。查韦斯的支持率变得超级高,每次任期结束后都能轻松连任,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和偶像玻利瓦尔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2、为什么会有通货膨胀?
查韦斯的按需分配模式需要满足三个假设,第一个假设是负责分配的这些官员是清正廉洁公平正义的,第二个假设是国有企业的效率要比私营企业还高,第三个假设是委内瑞拉的经济和油价得一直增长。只有这样,政府才有钱并且有能力满足日益膨胀的国民欲望。
政府的收入大头儿来自税收,税收多了政府就有钱了,那么公共服务和社会福利才能相应地提上去。实际情况是前面三个假设全都不成立:查韦斯没有解决腐败问题,也没有解决效率问题和经济问题,更无法左右石油价格。尽管在他的任上油价还可以,但是在庞大的福利开支和公共开支面前,政府总是入不敷出,经费的缺口只能偷偷吩咐印钞厂帮忙解决。
经济没有变好,进口也没有增加,就业率也没有提升,但是市面上的货币却越来越多,这物价当然就明目张胆地涨上去了,它们那个叫做玻利瓦尔的货币也就越来越不值钱了。逛同一家超市买同样的东西,随身携带的现金变得越来越重,钞票的重量居然就变成了委内瑞拉人的一个真实的负担。
(一堆强势玻利瓦尔)为了减轻人民的负担,查韦斯在2007年主持发行了一套新货币,这套货币的名字叫过“强势玻利瓦尔”,从这个名字上面就能看出来查韦斯对这套货币那是寄予了厚望,希望它能像自己对美国人的态度那样永远强势下去。这套货币发行的时候,一块钱可以兑换过去的1000块钱。这样一换,大伙儿去超市就不用再背着那么重的钱了。
纸币这种东西本身是一张廉价却很难仿造的纸,什么时候印刷每次印多少由政府说了算,政府说面额是多少那就是多少,纸币完全靠政府的强制力和信用在市场上混。虽然面额大小政府说了算,但是市场上东西该是多少钱就不是政府说了算的,价格会随着行情而变化。
查韦斯控制了全国所有的重要行业,控制了所有的政府部门,也控制了所有的法律条文,但就是控制不了上涨的价格,即使查韦斯派出荷枪实弹的军人驻扎在商场监督销售也无济于事。国内的制造业在萎缩,进口又没有扩大,而货币却一直没有停止印刷,所以被寄予厚望的强势玻利瓦尔终究一天天地贬值。
3、马杜罗应对的通货膨胀的方法
2013年查韦斯得了不治之症后撒手人寰,临走之前他利用自己强大的影响力把小弟马杜罗扶上了总统的位置。马路罗上台之后,面对的是下跌的油价和国内虎视眈眈的反对派。所以他注定是一个悲催的总统,一边要承受着油价暴跌带来的万点伤害,一边还得想方设法阻止反对派把他的位置给夺了去,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导师查韦斯。
作为查韦斯的关门弟子,马杜罗选择继续高举查韦斯的旗帜,继续执行查韦斯制定下来的规矩。福利还得发,钞票还得印,物价还在往上涨,不这么做就失去了支持率,那他的总统也做不久。因为油价的暴跌和经济的持续下滑,通货膨胀在马杜罗的任上加快了速度,强势玻利瓦尔变得越来越弱势,委内瑞拉人去超市再次需要抱着成捆的钞票。
(委内瑞拉现任总统马杜罗)面对这种情况,马杜罗想起了导师查韦斯的办法,那就是在货币上面做文章。在2016年的年底,马杜罗宣布强势玻利瓦尔最大的100元面额作废了,同时要增加几个新成员,这些新成员分别是500元、1000元、2000元、5000元、10000元和20000元面额的强势玻利瓦尔。有了这些大面额的钞票,人们去超市就没有过去那么辛苦了。
但是这些大面额的钞票也仅仅支撑了一年而已,一年后市面上流通的钞票再次多的吓人。每逢节假日,通货膨胀引发的散步斗殴事件必然发生,而且全世界都在看他老马的笑话。在油价没有上涨进口没有增加制造业没有起色的时候,解决通胀的唯一办法就是减少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如何把这些货币收回来呢?马杜罗把目光盯上了自家的石油。
4、石油币是怎么回事?
大伙儿手里不是钱多吗?我把自家的石油放开了让每个人都可以买,买的人多了那钱肯定就被收回来了。钞票被收到手后再把它集中销毁或者锁进仓库并把钥匙丢到河里不让这些钱流入社会,这通货膨胀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顺着这个思路,马杜罗在2018年的1月份发行了石油币,这好像是全球第一个由官方发行的虚拟货币。
发行虚拟货币的好处就是成本低,不管你一次性认购多少,不过是管理机构服务器硬盘上存储的一串数字而已,成本几乎为零,马杜罗虽然穷但是电费还是交得起的。石油币这东西不但可以在国内回收货币,还可以在国际市场上销售,算是一种可以出口创汇的东西。
(马杜罗宣布发行石油币)可是石油币发行之后遭到了以特朗普为首的国际社会的冷嘲热讽和抵制,他们大骂马杜罗是骗子,石油币不过是庞氏骗局的噱头。说实话石油币这东西确实难以给人信心,数量有多少完全掌握在马杜罗手里,谁也不知道他会发行多少;而且马杜罗将来一不小心下了台,这东西还算不算数呢?在各种争议声中,石油币并没有一炮而红,起到的作用也比较有限。
委内瑞拉的玻利瓦尔继续贬值,老百姓进一趟超市又需要抱着一大堆的钞票,而且面额也大的吓人;银行的取款机因为要清点大量的钞票而磨损的厉害,印钞的纸张和印刷费用也变成了政府的巨大负担。面对这种情况,马杜罗又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这个办法是发行一套新的钞票。
5、新的货币和可以自由买卖的黄金
在本月的20号,马杜罗宣布发行了全新的货币“主权玻利瓦尔”来替代查韦斯10年前发行的“强势玻利瓦尔”。1块钱主权玻利瓦尔可以兑换1万块钱的强势玻利瓦尔,可见这10年来它家的货币贬值了多少倍。20号以前你要是个百万富翁的话,20号之后身上就只有100块钱了,当然了,百万也不是富翁,一杯咖啡也买不了。
对于这一套把戏,委内瑞拉的老百姓早已见怪不怪。新钞票确实能暂时给生活带来一些方便,但是或许过不了多久,抱着成堆钞票去超市的日子又会无情地到来。物价上涨的根本原因是东西少而需求量大,不解决东西供应不足的问题,价格肯定还要涨,钞票以后还得印。
为了不让主权玻璃瓦尔走上强势玻利瓦尔的老路,为了不在年底前得到那个全球通货膨胀史上第一的头衔儿,马杜罗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那就是允许自家老百姓购买黄金。看到这个消息大家一定有点惊讶,因为黄金是最配得上“财富”这两个字的东西。让老百姓买黄金,老马的葫芦里这一回又卖的是什么药呢?
(刚取出来的主权玻利瓦尔)发行完新货币之后的一周,马杜罗宣布了自己的黄金储备计划,说政府会发型两种迷你版的金条,分别是1.5克和2.5克重,这个金条谁都可以买。但是买了之后东西并不让你当场带走,政府会先替你保管着,同时发给你一张等额的金条券作为你拥有金条的凭证。为什么不把金子给你呢?因为怕你拿去花了。政府这是在帮助大家养成储蓄的好习惯,希望大家理解总统的一片良苦用心。
金条在如今的委内瑞拉绝对是个超级值钱的好东西,那玩意儿老贵了。假如大家都相信马杜罗的话提着成捆的钞票去买金条的话,很快委内瑞拉市面上的钞票都会被回收到仓库里,换成一堆无法流通的金条券出来。这样不就解决了市面上货币过多的问题吗?所以说这个金条的把戏,也是马杜罗在想办法减少流通中的货币而已。
但是这种方法真的能奏效嘛?物价上涨的根本原因是啤酒饮料矿泉水和花生瓜子八宝粥这些东西太少了,因为东西少买的人多所以价格就下不来。只有加大这些东西的供应,最好达到供大于求的状态,价格自然会掉下来。否则单纯减少钞票,物价还是在涨,为了应付高物价大家的工资也得涨,没有税收的情况下最后还得靠印钞票发工资。
(委内瑞拉人排队进超市)所以不管是石油币,主权玻利瓦尔,还是黄金储备计划,本质上是马杜罗给国家注射的不同型号的止痛剂,这个只能临时减轻痛苦,有效期一过痛苦还是会卷土重来,而且效果是翻了倍的。
6、马杜罗到底该怎么办?
解决通胀问题的终极方法是加大商品的供应,商品要么自己生产,要么从别的国家购买。自己生产满足需求意味着提升国内的制造业,从别的国家购买满足需求意味着扩大商品进口。
要提升制造业,就得把很多过去国有的行业开放给私人,并且放弃价格管控,让制造业变得有利可图。这样不但国内有人开厂子做东西,外资也会进来投资。但是这么做就意味着否定并且推翻查韦斯坚持了10年政治成果。马杜罗如果宣布这个决定的话,他会在一夜之间失去穷人的支持而变成路人,委内瑞拉现在别的没有穷人遍地都是。
(一个空了的超市货架)要加大商品进口,让商品变得供大于求,这也是查韦斯在油价鼎盛时期做过的事情。这么做意味着财政部的账上有充足的美元储备,毕竟各个版本的玻利瓦尔对于外人来说,除了收藏看稀奇以外没别的价值。委内瑞拉的外汇来源几乎都是依靠石油,不能提高油价不能提高开采技术不能提高产量的情况下,外汇收入是不可能增加的。
除了石油、少量的矿石和农产品以外,也找不到别的东西可以出口换钱了。如果想找一点别的东西来出口创汇的话,这个东西首先得造出来才行,于是问题就又回到了私有化和发展国内制造业这条路了,也就再次面临是否抛弃查韦斯的那套东西。
(委内瑞拉街头的骚乱)彻底抛弃导师查韦斯那套东西改头换面或许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那么做不但马杜罗和他的组织会永远失去执政的机会,他自己下台后能否安度晚年也是个困扰他本人的大问题;可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就只能一边等着油价回到暴利时代,一边继续在纸币上面想办法拖时间了。
优柔寡断的马杜罗似乎没有什么好办法,把马杜罗赶走换别人做总统,或许可以做得出彻底推翻查韦斯模式的决定。所以最后我们只能说:反对派们,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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