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阿呆,但是却一点都不呆,而且非常顽劣。
有次惹祸后别人就数落他母亲:就这样一个人,还叫阿呆。
他的母亲也想不起来小时候为什么会给他起名叫阿呆。也许是他的父亲起的名字吧,可惜他的父亲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每想到这,他的母亲都非常悲痛,只能一个劲的向人家道歉,回家后就会大声痛骂他,之后坐在地上大哭。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呀!天哪,我该怎么办哪?”
阿呆的母亲一边抹泪,一边想起以前。
阿呆是她四十五岁那年生下的孩子。她原来有一个女儿,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可是就在举行婚礼的前夕,女儿和未婚夫一同遭遇车祸离开人世。他们夫妻二人四十多岁就成了失独人员。两人精神上遭受了巨大创伤,尤其是她的丈夫平时将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一瞬间失去女儿难以接受,从此一病不起。过了两年,他们在亲属的劝说下作了试管婴儿手术,她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生下了阿呆。阿呆出生不久,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剩下她一人带着阿呆生活。阿呆从上小学开始,就喜欢和小朋友打架,现在已经16岁了,顽劣的性格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严重。后来干脆不去上学,经常和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回家。刚开始,他的妈妈到处找他,后来索性不管了。
虽然阿呆不回家,可是那些被阿呆欺负的人总会找到他家里,他的母亲依然到处给人道歉,赔不是。等他回家后就会劈头盖脸的大骂,气急了还会随手拿起身边的东西朝他扔去,有时是刚进门脱掉的一只鞋子,有时是刚刚拨出的钥匙,有时是装满玩具的塑料袋子,甚至有一次是锁三轮车的铁链子。这些物件随着母亲的吵骂声向他投来,通常情况下都被他一蹦一跳、一躲一闪中避开,唯独那次锁三轮车的铁链子投来时他没有躲开,铁链子带着铁锁抽在他的额头和眼角,当时血流如注。他疼得蹲在地上,他的母亲刚刚脱下一只鞋子,看到他受伤,扔下手里的东西光着一只脚跑过来,紧紧的抱着他的头,一边用衣袖捂着他的伤口,一边大声痛哭。
阿呆一只手放在额头上捂着伤口,一只手用力的推开母亲,站起来恶狠狠的冲她喊道:我走开!便一头冲到门边,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流淌着,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她的母亲哭喊着追出来,可是阿呆已经跑远了。望着阿呆远去的背影。母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身边那条铁链子如蛇一样盘在那里,上面还有血迹,染红了地面。这条链子,是他母亲每天都要用的,她需要将三轮车锁在公园广场上那根水泥柱子上,然后在车旁边用粉笔画出一个圆圈,里边依次摆上各种玩具,还要大大小小的塑料圈,供游客套圈游玩。每次5元钱,游客可以玩6次,如果套中玩具游客拿走,但是很少有游客套中玩具的,尤其是排在后面那几个精美一点的毛绒玩具。
阿呆走后,她的妈妈到处找他,一是担心他的伤口,二是觉得生在这样的家庭,委屈了阿呆。可是她找遍了自己能够找到的地方,也没有阿呆的身影。白天她仍然到公园里去摆摊,傍晚回到屋里孤单单一人,随便吃点东西。她的内心就像屋子一样空荡荡的,她习惯不开灯,独自坐在黑暗中想事情。有时候,她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时,她和阿呆的父亲还有女儿一家三口过着很平常也很幸福的生活,她在家里照料孩子,阿呆父亲上班,他一人的工资足以保障全家生活。那时,她的性格很柔和,周围邻居都称赞她温柔贤惠。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性格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粗暴,急躁。也许是女儿遭遇不幸后,也许是丈夫死亡后吧,也许是自己在公园广场摆摊开始吧,她自己也搞不清了。
找不到阿呆,日子还得继续。
她天天还去公园广场摆摊,但是脚步却变得越来越沉重,脸色也越来越阴暗,内心全是苦楚,却不知道怎么说,和谁说。这一天早上她将那些玩具,塑料圈圈,小凳子和桌子都搬上车,蹬着三轮车到公园广场去。远远就看到她平时摆放物品的位置被人占了。一个中年男子腆着肚子招揽着行人,三三两两的行人都围上去问询,有人开始用微信支付。她着急了,顾不得许多,停下车来拿起铁链子就冲过去,开始与男子争执。那个男子毫不让步,口里反复地说着“这个地方是你买下的”“是你祖下传下来的?”他一边吹找口哨,一边斜着眼睛看她。阿呆的母亲争不过他,气得轮起手里的铁锁链子要和男子拼命,那个男子看她的样子很吓人,就悻悻的将物品挪到旁边。
五月中旬的天气突然热了起来,她将车推过来,将车上的物件一个一个搬下来,按照原来画好的印记排放,此时她已经满头大汗了。那个男子一边摆放物品,一边和周围人聊天,说昨天晚上大桥地下发生一起命案,有人喝多了用打碎的啤酒瓶刺杀了一个人,杀人的凶手跑了,正在通缉。周围人唏嘘感叹了一阵。有人突然说今天是母亲节,买花的人多,要回家拉些花儿来卖,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阿呆的母亲只顾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对他们的谈话似乎没有感觉。将这些物品排放完好后,她觉得口渴,回到三轮车上拿起水杯准备喝水,突然车斗里有一束粉红色的康乃馨。她看看周围,并没有人,她想是有人暂时存放在车里的。于是,喝完水后,她继续忙着招揽生意。
不远处的一个房角边上,眼睛里满是泪水的阿呆,轻轻地摸了摸送花小孩的头,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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