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用典是艺术,也是技术
用典字面上的意思是在诗词中使用典故,而所谓典故指诗文中引用的古代故事和有来历的词语,或者大众耳熟能详的人物和事件,这种引用所使用的词语在诗词中不具有字面上的意思,需要通过读者依据自身的学识和敏锐的洞察力而加以解析。
在一个相对更为广泛的意义上,用典中的“典”,是一个具有指代性的标识,用以指代诗词本身不能明示的意义,而该意义是通过诗词以外的解释系统加以解释和表达。
打一个比较现代化的比喻,用典就好像编程里的函数调用,函数名在主程序里只是一个字符串,它的意义要通过一个外部的函数来定义。
#include<stdio.h>
#include<stdlib.h>
main()
{PeomPrint();
}
PeomPrint()
{printf(“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
南朝梁刘勰在《文心雕龙·事类》里用“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对于为什么用典进行了略微狭隘的解释,重点放在“典”本事的字面意义上,强调一个“故”字,也就是所谓的“援古”。而在我所期望的现代人语境里,用典的典主要是在诗词词语字面之外搭建一个编外的表意系统,从而极大的扩充诗词本身的语义容量,以这首诗为例:
五律·台风温比亚过境华东风雨成灾
云生天地远,风袭稻粱摧。
昨拟怜秋雨,今思避夏台。
梁园何处歇,杜断几人裁。
君自青霞上,悬眸又一回。
诗中有几个词在字面上看是不知所云的,只是在平仄、对仗上符合格律而已,如夏台、梁园、杜断、青霞、悬眸等,只有对于这些词的来历进行下一步的解析,才能让整个诗的意思得到连贯。
夏台原指夏之监狱,又名钧台,比喻坚固的藏身之所,用在这里既和“秋雨”工整相对,又体现出躲避台风所需要的建筑物的坚韧。
梁园就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的那个梁园,用来比喻被风雨所摧残的家园,而这是一个曾经无限美好的地方。
杜断来自“房谋杜断”的“杜断”,在此用来比喻天意之果断和狠决,而“杜”和“梁”又都可以作为姓氏,对仗有致。
青霞用字面的意思也说得通,但此处比喻禅修之所,指置身事外的旁观之处,其中寓意比字面的意思更为悠远。
悬眸指伍子胥悬门抉目以观越甲之吞吴的故事,比喻人们看着台风暴虐而无能为力,。
从上面这个例子,大致可以开出用典的几个好处:
首先是扩大诗词本身的语义容量。用典之词在原有位置上,按字面解释是无法使用的,甚至可能也没有合适的词语加以使用,而通过对典词所指代的字面之外的意思,整个句子的意义就连贯了,本来没意思,变得有意思了,甚至更有意思了。
另外,合适的用典可以大大提高诗词语言的表达力。一个典词可以只有两三个字,而其所指代的东西却可能非常丰富,当读者顺利地把典词那二三个词和其背后的内容有效的连接起来,通过引申、联想、迭代,经常可以获得远远超过字面直接表达的意思。
最后,用典用得好,可以技术性地增加诗词的意境和深度。用典的过程是要选择很少的字去指代和揭示某个特定的内容,这种指代可能很明晰,也可能比较含混。这种指代在一定程度上拉远了读者所感或与作者所阐发之间的距离,这个距离感客观上可以表现的更有意境和深度。
当然,距离可以产生美,也可以产生无视。用典过度也会引来读者的抱怨,诸如“晦涩”、“掉书袋”等等。不过诗人让诗歌变得晦涩的方法有很多,用典远不是其中最凶狠的那种。
所以用典要用好,靠艺术,也靠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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