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马国伟听说在郑勇家查到了租黄色录像带的账本，心头一紧。他害怕自己受到牵连，惹来麻烦。后来找公安局的熟人打听，知道郑勇账本里的供货上家和租借客户都是代号，没有姓名地址电话，才放下心来。负责审案的公安说，姓郑的嘴很硬。本来想顺藤摸瓜，把货源查出来，扫黄打非搞条大鱼，可这家伙死不交代。马国伟原以为对郑勇也就是没收黄带子罚罚款，没想到弄这么严重。他以前曾听郑勇提到过提供录像带货源的那个人，但这回他不敢再多嘴了。
郑勇出事，马国伟于心不安。一天上午，马国伟在办公室扒弄他的手机电话。宾馆的玻璃幕墙采光很好，办公室窗明几净。马总的手机电话是摩托罗拉新出的翻盖机，单位上刚刚配发的，他还不怎么会用。第一代摩托罗拉移动电话俗称大哥大，块大如砖头，是社会上那些暴发户的标配。他们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几年后才配上移动电话，不过一上手就用上了第二代翻盖手机，小巧精致。马国伟想用手机打个电话试试，打给谁呢？他想起了郑勇。
之所以想起郑勇，是因为前些年郑勇家初装电话，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他的。郑勇那激动高调的声音，马国伟至今还记得。现在郑勇被公安局抓了，这么多天也不知放出来没有。他试着拨了号码打出去，摩托罗拉质量很好，电话等待音很清晰。响了好几声，有人接电话了，是郑勇媳妇的声音。喂，你找谁？马国伟小心翼翼问，郑勇在不在？他不在，你是谁？我是他的同学马国伟。哦，马国伟呀！我是小周！郑勇媳妇很激动，说完这句就哭了起来。
马国伟记得郑勇媳妇是姓周，郑勇一直叫她小周。马国伟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是郑勇婚礼上那个新娘子，脸蛋白里透红，笑起来很好看。小周针织厂下岗以后，先是在家带孩子，后来到一家餐厅做服务员。马国伟去郑勇音像店，有时也碰到她在店里帮忙。不过租黄带子都是郑勇经手，跟她没有关系。那天深夜，马国伟跟郑勇进卧室挑带子，看到小周躺在床上，面朝里搂着孩子睡觉，感觉挺别扭。他不愿意小周知道他马国伟也会租黄带子看。
小周在电话里哭诉，说音像店关了，郑勇被抓走了，人关在拘留所都一个星期了。马国伟假装不知道原委，问怎么回事。郑勇犯了法，租黄色录像。马国伟试探性地问，他哪儿来黄色录像带？谁知道啊，他干这些事一直都瞒着我，公安局的人这么说我还不相信。听了小周的话，马国伟心里踏实下来。郑勇媳妇继续哭诉，说郑勇的事情很严重，搞不好要弄去劳教。她央求马国伟想办法帮帮郑勇，说我正想着要去找你，你就打电话来了。
马国伟在公安局确实有点关系，上次他打听消息就找过那个人。马国伟跟那人是在党校学习认识的，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那人找他帮过忙。那人的哥哥也是个干部，被下派到乡镇一年，搞招商引资。这期间他们单位搞房改，就是让职工出钱把以前公家分配的房子买下来。这里面的政策有些复杂，付款比例和房价评估能造成很大出入，他本人不在单位吃了亏。马国伟的岳父在市里分管这一块，为这事给该单位打了招呼，最终圆满解决。
马国伟打完这个电话，心情就不好了。记忆里郑勇初装电话那激动高调的声音，完全被他媳妇小周刚才的哭诉所替代。小周最后对他说，马国伟你一定要帮我们啊，我们认识的朋友只有你能帮上忙啊。郑勇要是去劳教，我跟孩子可怎么办啊。玻璃幕墙外面阳光不再明媚，办公室的光线也暗淡下来。马国伟现在真正感到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在那次酒局上多那一句嘴。他再次扒开手机的翻盖，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公安局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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