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宾卑聚

痴人宾卑聚

宾卑聚是个痴人，这谁都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宾卑聚照例到自己的朋友家去喝酒。

他的这位朋友是一位文人，学问很大。宾卑聚是武人，从小没读过书。但是他喜欢跟这位朋友在一起。他觉得这位朋友说起话来，很有意思。很多话，他要动脑子才能明白。这让他觉得很新鲜。

他这一生中，从来就没动过脑子，长官喊一声“杀”，他便拿着刀子向不认识的敌人头上砍。自从退伍之后，这位老兵便回到这个村子里来。整日介在村子里游荡，向那些同样游荡着的小伙子们讲述他那“不动脑子，只管向前冲”的行伍生涯。

宾卑聚爱饮酒。他的这位朋友也爱饮酒。两人成了朋友之后便经常聚在一起饮，有时候在他家，有时候在朋友家。

那天，他又一次醉醺醺地回到家中，连衣服没脱就睡了。

没多长时间，他觉得酒醒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去街上散步。

走着走着，就感觉有一个人跟着自己。回头看时，见一个壮汉，膀大腰圆，穿着白衣、束着红带，穿着一双干净的鞋子。

他走着，那人便跟着他。他觉得此人很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瞧。

那人也拿眼瞧他，瞧来瞧去，宾卑聚就火了。

恐怕那人也是这样想的，眼神一刺一刺的，目光里的火越烧越旺。

宾卑聚就站住了，把眼瞪的老大盯着那人。

那人没有丝毫退缩，走到面前说：“你看什么看？你眼睛里有刀子吗？呸！”一口痰正吐到宾卑聚眼睛上。

宾卑聚刚要大叫，肚里翻上一股东西把嘴堵住了。

他一翻身趴在床沿上，把东西吐出来，才发现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宾卑聚醒来，怎么也睡不着。坐了一夜，心里不畅快。

第二天，他把自己的一个朋友叫来，告诉他：“我从小就立志做一个勇敢的人，活到现在六十岁了，没有人敢羞辱我。夜里那人这样做，我能忍吗？我一定要找到他，跟他决斗！”

朋友深受感动，“走，我跟你一起到街上找他。”

他们在大街上到处寻找那个穿着白衣、束着红带，穿着一双干净的鞋子的壮汉。一天，两天，三天，还是没有找到。

第四天，宾卑聚托人捎信给他的朋友，上写，晚上来自己家见他最后一面。

到了晚上，宾卑聚把自己的最好的一身白色的袍子穿到身上，把刚买的鞋子穿上，束上一条枣红色的衣带，拿出刀子，准备自杀。

朋友提着酒瓶推门进来，看见宾卑聚的装扮，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宾卑聚让朋友在旁边坐了。使出平生本事，对着虚空舞起刀来。朋友看了，想，看来行伍里学不到什么刀法，当了一辈子兵，末了，只会没招没式的瞎抡。

好在，自杀不需要什么招式。

朋友出门对别人说，宾卑聚跟人决斗死了。

杀死他的，是一个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