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个傻子!”“疯了,肯定是疯了!”“自恋狂!”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起,震得肖依耳膜嗡嗡作响,她被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感觉氧气一点一点被耗尽,“我得逃出去。”她在原地打着转儿,“益阳要走了,我得去送他。”门!一扇黑色的门出现在肖依左手方向,大概五六米的距离,她拼命想要挣脱那些杂乱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可是它们把她绊倒在地,肖依呼吸越来越重,险些昏厥。
“小依!”肖依感觉什么东西捏疼了她的脸,一巴掌拍过去,却把自己抽的火辣辣的疼。“怎么这么跟自己过不去?”橘子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快起床了!”肖依慢慢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嘴里还小声嘀咕:“起床……呼,原来我没死啊。”橘子把窗帘拉开一半,初夏的早晨阳光已经刺眼。“呀!”肖依“噌”地撑起上半身,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去摸手机,电子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日期,一个看起来虚假的日期,原来,已经夏天了,原来,还是那个扰了她两年的梦,每次在梦里,她的潜意识里,第二天都是许益阳要走的日子。“你昨天喝了多少还记得吗?”橘子拿一把小花洒在侍弄窗台上的花。“我,怎么在你家?”肖依环顾四周,挠了挠乱成一窝的头发,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橘子瞪了她一眼:“看来真不记得了,断片儿了吧,至于吗你?”肖依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自己莫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橘子看她不像装傻,也没再多说什么。“起啦,吃完饭帮我把家里收拾了,看你给我弄得。”
“橘子,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呃,不该说的?”肖依大口喝着冰豆浆,凉意从嗓子直通下胃里,果然酣畅淋漓。“说了。”橘子眼皮都没抬一下。肖依小心翼翼地含着半口豆浆,直到冰豆浆变成了温豆浆才吞下去:“我……说啥了?”“许益阳今天回来。”橘子不愠不火,淡定的让人着恼。“不可能!”肖依一拍桌子,“绝对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昨天是你给我看的他发在朋友圈的状态的嘛!”橘子有些不满,甚至还拿手机翻出许益阳的状态递给肖依看,可肖依死活不接:“不可能,他开玩笑的,不可能。他说过不会再回来的。”“你们都分手了,他回不回来跟你又没关系……你没事吧?”橘子嘟哝着,有些疑虑地看着一直重复“不可能”,却又惊慌失措的肖依。
主编又在催稿了,送走橘子的肖依打开电脑,正想发送邮件,却看见手机显示朋友圈的新动态:两年不长,却还是会想念。本次D城之行是应A之邀来做讲座,真正开始新的职业生涯。下面配了一张机场的远照和一张许益阳风尘仆仆的大脸。肖依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许益阳还是许益阳,每次换一个地方都会有一堆冠冕堂皇的能砸死人的理由。
电脑网断了,肖依心里的无名火“噌”的窜了上来,“Shit!”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过幸好U盘里还有备份,只好自己跑一趟编辑部了。把头发全部梳上去,露出庞大的脑门,随便找了条裙子套上,肖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真心不是美女,不过,谁又在乎呢。
在D城呆过的人都会用惊恐的语调说起D城的夏天,突然而来的高温,突然而来的阳伞波浪,再配上省会城市无与伦比的人流,让人在心里抱怨千遍万遍,口中也不愿多说一个字。肖依站在公交站牌等车,马尾辫里侧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湿成一缕一缕,别别扭扭地粘在脖子上。这种烦气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遇上熟人,尤其是不怎么熟却热衷各种八卦的“认识的人”。“肖依!”A拎着看起来颇上档次的包包,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噔噔”地从后面跑过来。肖依微微皱了下眉头。“你知道益阳回来了吧!”A有点小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冰咖啡当做招呼。“益阳,叫的还挺亲。”肖依心里有点忿忿的想。“嗯。”不知道该说什么,A肯定还不知道她和许益阳分手的事,他们之间的事,大部分都低调的让人难以接受。“我请他回来的哦,来做我们系列讲座的主讲人,他在这些高校可出名了!”A扶了扶墨镜,“肖依,不要太感谢我呀!”肖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脸上挂着微笑,嘴角略扯了一下,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橘子下班回家发现肖依把自己关在了衣柜里,红着眼睛。“小依。”橘子拉开衣柜门的一瞬间肖依用手挡住了光线,最近,她比以前更痴恋黑暗。“小依,怎么了?”橘子有一种预感,肯定与许益阳有关。“他真的回来了。”肖依揉着眼睛,像个没睡醒的孩子,“橘子,他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呀?那他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呢,为什么呀?我知道我不够漂亮,不够聪明,我什么都做不好,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呀橘子,你知道,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肖依!”橘子把她从衣柜里拖出来丢在床上,“你冷静一点好吗?”
“还是不能让她受刺激,问题不大,但是心病难医。”一个穿格子衫的男子站在白色的隔帘外,与橘子小声交谈。隔帘里是病床上沉睡的肖依。“都怪我,没看好她,她昨晚偷喝了酒,一直在说许益阳、许益阳,今天上午还自己跑了出去,社区保安说,她把电线杆当成公交车站,一个人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还说谢谢。以后可怎么办啊。”橘子叹了一口气,颇为忧虑,“不就一个许益阳么,有什么放不下的。”“从肖依的情况来看,她爱上的,不只是许益阳本身,或者说,她爱的根本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个许益阳。”格子衫微皱眉头,带着医生特有的敏锐。
“臆想?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事业起步的阶段,彼此相处的时间很少,对吧。”
“嗯,小依那时候一直是通过电话跟许益阳联系,虽然,俩人在同一个城市里。”
“你说过,许益阳做设计很忙,而且经常黑白颠倒,经常是即使电话也说不了几句。肖依在这种情况下选择通过想象与许益阳交流,也算是一种排遣。日子久了有了依赖,她爱的,也就不再是那个真正的许益阳了,而是自己想象中,可以事事顺自己心的许益阳。她是接受不了现实的虚伪。”
“那怎么办,想象和真实,她已经分不开了。”橘子担心地看向微微颤动的隔帘。
“除非,她放弃原来的自己。”格子衫说。
“放弃!我凭什么放弃!为了你这个人渣放弃,你也配!”肖依抡着枕头砸了出来。
“小依!”橘子张开双手去抱肖依,“你冷静点!他不是许益阳!”
“益阳?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知道,A她认识很多人,她,能让你挣更多的钱,可是,可是我爱你啊,你也爱我的对吗?”肖依想扑上去,却被橘子紧紧抱住。格子衫对橘子眨了下眼睛,示意她让肖依说下去。
“你不是跟我说A市侩吗?你不是跟我说过追求自由吗?你不是不甘于安稳一定要轰轰烈烈吗?你不是寻求真爱吗?你跟一个白领相亲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你的自由你的真爱都让狗吃了吗!”肖依不再挣扎,兀自蹲在地板上泣不成声。“你不是发誓不会回来吗!我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格子衫从橘子眼里看到答案,这才是肖依一直不能接受的许益阳,真实的那个许益阳。
“可这就是这个时代,不是吗?”格子衫故作镇定而又略带伤感。
肖依眼睛通红,抄起床边的点滴瓶砸了过去。
“咚!”“嘎嘎,嘎嘎……”肖依的脑袋撞在床头发出的闷响和闹钟声同时响起,手机屏的备忘录上赫然写着:机场送益阳。肖依扯开窗帘,伸手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原来是个梦。而这一切只是个梦吗,还是一场未知的宿命。
肖依觉得喉咙发紧,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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