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是孝公二子，单名一个起字。他的娘是孝公的第二个夫人，世族之后白青。
他一出生，就在骊山的行宫中享受着自己最美好的童年时光，跟着母后追赶着野兔，和那一群侍者玩闹着，很是愉悦。
当然，他也想象过，自己有一天能够纵横沙场，杀敌建功。当然，也仅仅是想了想，而已。
哥哥很少来到他和母母后居住的骊山行宫，不过每次一来，哥哥总会带着羡慕的微笑看着他和母后，然后母后就会叫侍者王婆婆把他拉走，单独和哥哥闭门交流。每一次交流之后，他总会听见那些侍者在窃窃私语。仔细一打听，原来是朝中发生了大事情，又有什么反对哥哥是世族势力被整肃了。
他不太懂这些事情，只是听着，但却也嗅到了一丝寒意。
记得是那个春天，他开始读书识字的那个春天，母后病重，她脸上的愁思化为了无尽的苍白，他知道，母后活不长了。但母后仍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似乎有心事。
“起儿，母后要走了！”
“母后，别多想，你只是想爹爹了。”
“是啊，我是想你爹爹了，想和他重逢。可我依旧放不下你，担心你，你从小在这远山里长大，不懂朝中的斗争，不懂的保护自己，母后真的害怕有一天你出了事，没人会保护你……”话未说完，母后喘着厚重的粗气。
“母后，起儿不会的。起儿一定会很强大，保护你，保护自己，还有秦国！”
母后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母后知道，但母后也知道，你没受过苦，脾气又有点倔。做不到的事情偏要做到，山下的小孩子抢走了你的玩物，你也要抢回来。母后怕你有这个脾气，以后会吃亏。所以，母后希望你保守一个秘密……”
“母后但说！”
“永远不要让旁人知道你是你君父的儿子，永远不要，从今天起，你只是白氏之后，与嬴氏，与王族，再无瓜葛！”
他看着母后的眼睛里的深情，第一次感受到了那“嬴”字一笔一划之上的厚重。
母后就在那天，去了。从那一天起，他再也不是嬴氏的人，他回到了白氏起源的郿县，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身边的侍者也已不见，一夜之间，他再也没有打探到他们一丝一毫的踪迹。
现在，他也不再叫嬴起，而是担起了没落的白氏的名号，改名为——白起！
二
可他毕竟是热血方刚的老秦人，身上流着老秦人的热血。这样平静的隐居生活，无论怎么过，都始终无法让他满意。母后一去，他和过去的生活之间仿佛隔了一条鸿沟，这样平静的生活让他一下子无法承受。
于是，他策马北上，来到了秦国的北地郡。可他不知，他的离开，打破了他母后与他哥哥秦王赢驷之间的协定。因为他的离开，赢驷很不悦。他是赢驷心里的一根刺，因为他有着赢驷没有的愉快的童年，他有着赢驷没有的母后宠爱。从小失去了母后的秦王赢驷，对这个弟弟很是羡慕，但更多的，是嫉妒。现在，还有一层恐惧。他害怕，被商鞅变法打压下去的秦国世族，诸如白氏、孟氏，都会凭着他身上流着的血脉而对抗他主导的王权。
在赢驷的秘密监视之下，白起来到了北地的大草原。十几天的策马纵横，让他身心爽快，他很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起充满母爱的童年，这里更适合他这支翱翔的飞鹰。
就在他跳下马背小憩一会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灵动的歌声。
前程罔顾终相误，
长袖应丝竹。
一觞《陌路》，
亭中舞罢，
一曲《殊途》。
如今犹见，
尘中那影，
早已迷糊。
相濡以沫，
不如彼此，
相忘江湖。
白起听到了这曲熟悉的歌声，顿时一股亲切的感觉从这灵动的乐曲渗透到他的心里，让他想起了母亲。是的，他听过这首歌曲，他母后时不时地用长笛吹奏出一样的旋律。不过母后的情感更加深沉，而唱这首曲子的人更加灵动欢快，好像没有经历太多世事的小女孩的声音。
他顺着这曲歌声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不远处的小溪旁，有两位少女在河边，一个弹琴，一个唱歌，很是欢快。唱歌的女孩相对成熟妩媚，弹琴的女孩子则是青涩而又腼腆。听着女孩的歌声，白起想起了母后，顿时对那个唱歌的女孩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看着她那可人的容颜，和姣好的身材，他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
“是谁？”白起的脚步刚一接近她们没几步，弹琴的女子就朝着白起所在的方向叫道，脸上露出一丝寒气。
就这样，他认识了他命运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叫芸儿，一个叫晓儿。她们是两姐妹，芸儿是姐姐，晓儿是妹妹。两姐妹跟着父亲赵璟从赵国而来，由于赵国国内发生了巨变，赵武灵王夺取了大权，他们家族曾参与阻扰赵武灵王登位的行动，以至于被迫流亡到秦国来。由于秦国的商鞅变法卓有成效，他们在这一带放牧而生，倒也能过得平安幸福。
也就这样，白起就谎称自己是流亡列国的奴隶，跟着赵璟在这一带住了下来。
“起哥哥，你是哪国人啊？”芸儿很好奇地问着白起
“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小时候开始，我就跟着母亲流浪，无国无家可归。不过，母亲告诉我，有我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你们真可怜，不过，你的母亲肯定是个有文化的人，对家，竟有如此看法！”芸儿笑了笑，笑进了白起心里。
他在心里默念着：“是的，我的母亲，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
“我母亲也演奏过这曲《相忘江湖》，听她说，这是秦献公的国后欢夫人所创！”
“起哥哥竟知道这首曲子的来历，我只知道这是秦国的民歌。”芸儿很快就被他的话所吸引了。
“这首歌曲本是一首舞曲，愚兄有幸，得此曲谱。看与两位妹妹有缘，想将之赠与你们！”说完，白起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母后给她的曲谱。
“竟然有如此曲谱，多谢哥哥！既然哥哥有心，妹妹就却之不恭了。”说完，妩媚的芸儿腼腆地笑了笑，那一笑比妹妹妩媚，并且妩媚到了白起的心里。
三
从那时起，姐妹每一夜都在练习着《相忘江湖》曲谱中的舞步，白起也借着他印象里母后的舞姿指点着姐妹俩。妹妹比较笨，跳得不大好，进步也不大。姐姐却很有舞蹈天赋，很快就将整个舞蹈动作都掌握了。
姐姐练会了舞步的那一天旁晚，夕阳正红，绿油油的草地上笼罩了一层金色的薄紗，湖面也荡漾着一层粼粼的光亮。很迷人的景色之下，一个白衣仙子，在妹妹琴声的衬托之下，翩翩起舞，芸儿宛如仙女，时起时伏，时而旋转，时而舒展。那芊芊素手，姣好身材，灵动的声音，满满的情感。当然，还有看白起的那充满柔情的眼神，让白起深深着迷。
一曲舞罢，率先鼓掌的不是白起，却是一旁的不速之客。
“好！”一身黑衣，腰间佩着黑色长剑的赢驷出现在了溪水边，打破了这美景的浪漫。
“王上！”白起看见了赢驷，顺势跪倒在地。
“王上？”姐妹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但就在一瞬间，他们立马明白了，跪倒在地。
“民女拜见秦王！”
哥哥果然很担心白起四处乱跑，白起答应了赢驷不再到处乱跑。这时候，赢驷却提及到了芸儿，触动了白起的心弦。
“起弟，你喜欢赵芸？”
白起刹那间感到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但是毕竟是自己哥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点了点头。
“好！孤王准你携她共赴咸阳！”
哥哥这么说，也是为了他好，如此一别，他和赵芸，必将天涯相隔。但是，白起的心里却是没有底。
月下，她来到芸儿的帐外，呼唤着芸儿。
芸儿身着一声洁白的衣衫，被月光照得冷艳如玉。这白色的仙子在月下绽放出独特的魅力，看得白起怦然心动。
“芸儿，我明天要走了！”
“你要回家了？你本是秦人，对么？”赵芸脸上露出一丝难过
“是的，我骗了你，对不起！”白起的呼吸刹那间变得急促了起来。“我之所以来，是想问你，你愿意跟我走么？”
“跟你走？”赵芸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了。
“你愿意么？”白起屏住呼吸，抑制住心脏强烈的跳动。“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待你的！”
“好……”说完，芸儿她投入了白起的怀抱里。
月色皎洁，多了一丝温暖。而隔壁帐里的人儿，烤着火，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她所感觉得到的，只有脚上的酸痛和内心的冰凉。脸上挂着泪水，哗哗下流。
四
“姐姐，我也要跟着你，去咸阳！”晓儿拉着芸儿的手，乞求着。
芸儿面露难色，白起很快就注意到了，笑了笑：“走吧！她是你的妹妹，我一定不会亏待的！”
“好！”说完，芸儿伸出了手，白起顺势牵了过来，拉她上马后，顺势前行。
“等等我，姐姐，起哥哥！”晓儿跟在后面，很是着急。而前面，时不时地传来了白起和赵芸的欢笑声。
晓儿听在心里，痛在心底。
回到咸阳，有一人来迎接秦王和白起，那就是王子嬴稷。少年王子，比白起小那么一点，但是却已有了些许英气。
当白起牵着芸儿的手从嬴稷身边走过的时候，嬴稷看了一眼父王，他从父王的眼里，读出了他的心思，默默地低下了头。
晓儿却是远远地站着，久久不愿进城。嬴稷见她如此落寞，心里泛起同病相怜的情愫，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袖。
“晓儿，走吧。你放心，有我和我父王在，以后你在这里会很愉快的！”
“是么？”晓儿看嬴稷的眼神不断闪烁着，将信将疑。
“走吧！你想得到的，终会属于你……”说完，嬴稷拉着晓儿的衣袖，进了城。
五
进城不久，秦惠文王赢驷下诏迎娶赵氏之女芸。就这样，最心爱的两个人，宫墙两相隔。
白起很是愤怒，从小到大，他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打击。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从那一刻起，仇恨，深深地种进了白起心底。为了夺回妻子，他扰乱了朝政，扰乱了法度，被逐出咸阳城，放逐到商於，做了一名军前校尉。
他虽然身板厚实，但是经历了这番打击，又被放逐，做了军前校尉。很快，他就在训练中累垮了。
晓儿听嬴稷说白起病了，很是着急，扭着嬴稷带着她来到商於军营，看望白起。
他们穿越千山万水，来到这边陲重地的时候，白起已是奄奄一息，烧得很是厉害，没人认为他会活过来，便把他放在杂货屋里。
当嬴稷和晓儿把她从屋子里抬出来了之后，白起的病情好了一点。晓儿很是担心，日日夜夜守候在白起身边，嬴稷更是利用他王子封地钱财，为白起找来了许多药草，为他治病。
晓儿在白起昏迷的时候说了很多话。
“起哥哥，没有了姐姐，你还有我，我一直在的！”
“我知道，你爱姐姐，可你得活着等她，才有机会在一起啊！”
……
说了很多很多，她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件。
“起哥哥，这是嬴稷哥哥从姐姐取来的信，这是姐姐写给你的，你醒过来吧，看一眼吧！”
说完，白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伸出了手拿过那封信。
秦王连芸儿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刹那间，白起明白了：哥哥……不，秦王只是想把他的幸福夺走，要得只是他痛苦，这样秦王才会快乐。
想到这里，他顺势将案台上的药汤一饮而尽。他要好好的，才不负芸儿，不负母后，才不会让秦王的意图得逞。
他狠狠地摇咬了咬牙齿，含着泪水，细细地咀嚼着信中她的悲伤与难受。当然，这也是白起自己的悲与欢。
宫墙相隔，只能以这点点滴滴的字眼，聊以慰藉。
嬴稷带晓儿看白起的事情激起了惠文王的不悦，回去之后，惠文王见都没见嬴稷，直接就把他送到燕国去做人质。
但是，嬴稷的心腹丫头欢欢却跟着晓儿。她承奉晓儿的指令，时不时入宫到赵芸那里收信。
就这样，他们用着这千里相传的信件，倾诉着相思之情。
白起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也努力在军中不断地锤炼着自己，在沙场上努力建功。尽管惠文王赢驷不喜欢他这个弟弟，他也答应过母亲不能利用孝公二子的身份背叛哥哥赢驷，背叛王室，但若是一朝能够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秦王就不能把他怎样，反而他能够左右秦国，甚至左右秦王。到时候，秦王就不得不笼络他。那就是他和芸儿相会的契机。
六
经过十多年的军旅历练，白起成长为一名干练的军士，但是为国效力了这么多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他的爵位全都是按照秦法所赐，没有一丝一毫特别的荣誉。所以即使经历了十年，立下了多少军功，他依旧是个千夫长。可是他心中的仇恨，非但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反而经过岁月的沉淀而愈发深刻了。他对芸儿的相思之情也一样，随着信件的交流而愈发浓厚。
就在一次次立下军功的同时，白起也感受到了他一步步晋升所受到的无形压力。凭着他的战功，他早就可以获取很高的军爵的了。但是，就连他的手下王龁、王陵和蒙骜都获取了将军的位置了，他当伍长时候的左右手孟贲也被派往太子嬴荡那儿任太子护卫长。白起还是千夫长，尽管他所率领的是秦军最重要的精锐——黑鹰剑士。但是他心里依旧认为秦王是在打压他，不许他获取更高的军阶和爵位。
就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朝中发生了大变。秦王赢驷驾崩，秦武王即位。又过了几年，秦武王东征周室，因举九鼎而命丧黄泉。武王无子，传位于王弟嬴稷，丞相甘茂派出白起迎接嬴稷回国。
白起带着铁鹰卫士彻夜不停地行军，为了早日接回嬴稷，也是为了早日和兄弟相聚。
尽管赢驷是他的兄弟，但是他明白，由于嫉妒，赢驷从未把他当成兄弟。尽管他和嬴稷是叔侄，但因为是他帮助自己和芸儿联系，还因此被赢驷治罪。因此，他把嬴稷看做自己的兄弟。
十年，兄弟重逢。十年，他依旧没有放下自己的期望，和芸儿一起双宿双飞。白起把这种希望放在了嬴稷身上，准备随时为他抵挡朝中的一切风雨，让他顺利即位。
在燕国重逢的那一刻，兄弟相拥。
“公子！”
“兄弟！”
除了白起，嬴稷问得最多的还是晓儿的事情。这时候，白起才想起了晓儿这么多年，一直在为她默默地传递着书信。不仅如此，身上的衣衫，都是晓儿在为他缝补。赵晓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是默默地付出着。
想到这里，一阵暖流划过白起的心间。
七
嬴稷回到国内，没想到，一场政变等着他。他叔爷嬴虔的两个儿子策动了政变，意在夺取属于他的王位。白起身先士卒，和新任丞相魏冉一起剿灭了这次政变。当白起率军杀入王宫剿灭反贼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唤，但是白起笑了笑。没事，一会儿，我就可以向嬴稷要她了，一会儿我就可以和她重逢了！
他为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也保卫了秦王的权力不受挑战，白起很天真地认为，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可是，这一切，看在赵晓心里，满是忧思。她怀着伤悲，流着泪水，提起笔，又继续书写着。
没错，新任秦王，在拜访了赵晓之后，赐婚了。可是，奖赏给他的女人，不是他想要的芸儿，而是陪伴了他多年，等了他多年的赵晓。
庆功宴上，他喝得醉醺醺的，“啪”的一声将酒杯砸在地上。
“王上，我把你作为自己的兄弟，兄弟。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你也不知道芸儿和晓儿的心意么？”说完，秦王挥了挥手，叫左右送上一封信件，然后又命他们退了下去。
没错，这是芸儿的字迹。信中细细地书写了芸儿答应秦惠文王赢驷独守宫中，换来赢驷不伤害白起的诺言。尽管秦惠文王已经不在，但是她在惠文王跟前发过毒誓，如果此生再见白起，白起必然不得好死。为了你，她一定得呆在宫里。书信的最后，赵芸替妹妹赵晓表露了被白起忽视的倾慕之意，希望白起能够好好待她。
“父王生前，还书信孤王。信中道，他和你虽然身为兄弟，但却手足相残，只因他嫉妒你所享受的少年时光与母爱深情。孤王也不瞒你，孤王深爱着晓儿，可她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孤王既然将最心爱的女人都赐予你了，你就尊重芸儿的意思，好好珍惜晓儿！”
“诺！”白起心灰意冷地看着嬴稷，很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他知道，秦王一定是在骗他。
既然从嬴稷那里难以得到与芸儿重逢的机会，那他只能指望着自己身上的血脉能够起到作用。没错，他下定决心，不再坚守对母后的承诺。他准备一步步树立军功，然后一步步夺取权力，直到他，成为秦王，然后再与芸儿相聚。
按照王上的旨意，白起和晓儿成了婚。但是大婚当日，他没有踏入属于他自己的婚房，反而踏上了东征列国的路途……
想着姐姐，晓儿流着泪水，很平静地等待着白起。十年都等过来了，还怕再等待？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看着天边露出微微的鱼肚白，随着春风的步伐跳起了那支熟悉的舞蹈，唱着他最喜欢的《相忘江湖》的旋律，迎接着又一个天明……
八
又是十年，白起让周围诸国闻风丧胆，他所杀的士卒不计其数。他的赫赫功勋，是建立在敌国子民的血与泪之上。但是，他明白，为将者，不杀降！
赵晓一如既往，热情地为白起打理着府中的上上下下。可是，白起从未正眼瞧过他一下。这一切，看在嬴稷心里，既痛苦，又是无能为力。
终于，白起迎来了他建功立业的最大一战。他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一战之上。如今，他已经击溃了赵军主力，接下来，他谋划着北上灭亡赵国，然后挥师咸阳，荡平秦宫。
他积极地谋划着，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也不忘拜见世族白氏族长和孟氏族长，随时准备着他回攻秦国的计划。
可就在这个时候，跟着他一起上前线的赵晓无意中却听见了他和世族族长的对话。
随着“哐当”一声响，赵晓丢掉了手中的汤碗，走了进来，质问道：“起哥哥，你为何要背叛王上！”
白起冷冷地挥了挥手，示意世族族长退下。
“我要和芸儿在一起，仅此而已！”他冷冷一笑。“你不知道，我本是孝公之子，这老秦人的河山本就有一份是属于我的，如今，我只是将他拿回来罢了。为了和芸儿在一起，我不得不这样做，否者……”
“姐姐已经死了！死了！”晓儿看着白起的表情如此陌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真的？”白起将信将疑地看着赵晓，心里却是阴沉了下来。“那你姐姐还写给我过信……”
“你所收到姐姐的信件，都是我撰写的！”赵晓大声叫道，想把白起从幻梦中叫醒。
“什么？”白起脑海里则是一片空白。
原来，他深爱的人，早已故去。这么多年的书信交流，一直是自己忽视了的枕边人所书。他所经历的相思情深，都是与晓儿，而不是想象之中的情人赵芸。
原来，赵芸就是在白起攻打宫城的时候就已经死于战乱。为了让白起不伤心，王上才和晓儿编了这样一出。从一开始，赵晓就默默地守候着白起，守着他，用自己全心全意的爱，感化着这颗一度活力四射却又饱受伤害的心灵。
解释完，晓儿又奏起了那曲《相忘江湖》。刹那间白起感受到她的美丽与动人，同时，白起也悔恨着，没有对她好一点。
“晓儿，我错了，我没有好好待你，好好地珍惜你！” 白起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平复了心中的悔恨与难过。从现在开始，他只想好好地待她，好好地弥补她。毕竟，这么多年的付出，很难不叫人感动。
“没事，起哥哥，现在开始，一切都来得及。等这场仗打完，我们就一起回咸阳，好好地过日子吧！”
“好！”白起很是激动，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晓儿，为我跳一曲，可好？”
“《相忘江湖》？”赵晓的声音动听而又可人。
白起点了点头。
随着清风徐徐，晓儿翩翩起舞，舞步之精湛，之美妙，胜过了当年的赵芸。
一曲作罢，就在此刻，门外响起了大声的尖叫。
“有刺客！”语罢，一支箭菱朝着白起飞来。伴随着一声沉闷，箭扎入了肉中。
“晓儿！晓儿！”
九
晓儿中箭昏迷了过去，她替白起挡了一箭。刺客被抓住了，是赵国人，白起亲手将他千刀万剐。但是白起的怒火没有消去，反而越烧越旺……
就这样，明知为将者不杀降的白起，终于举起了他手中的屠刀。秦军在长平坑杀赵军降将四十万人，天下哗然。
白起还谋划顺势向邯郸进军，一鼓作气灭掉赵国，为赵晓复仇。可就在此时，王上嬴稷犹豫了。他看见了天下对秦国的愤怒，下令罢兵。
可白起那里，只有对赵国的无限愤怒。在他看来，一定要在邯郸屠城，才能发泄他的心头大恨。
就在他准备违抗秦王军令的时候，赵晓苏醒了。
“起哥哥，忘记仇恨吧！晓儿再也不想看到你愤怒的样子了！我死了之后，你也不要复仇，也不要怪罪王上。我希望，你不要再领兵了，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守着晓儿的墓，晓儿怕冷，怕孤独，晓儿害怕你像以前那样不理晓儿了……”
“不会的，晓儿，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起哥哥一直在你身边。我不要复仇了，我不领兵了，我就一直陪着你，陪着你，只要你好好的。我知道你为了我一直不断地跳着相忘江湖，你一直辛辛苦苦地练着。晓儿，晓儿，你不要离开我，晓儿，晓儿……”
就这样，赵晓走了，是和她流着相同血脉的赵氏之后送她离开这个人世。但是有她最爱的白起陪着她，她没有恨意。
但是，白起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他没有珍惜真正属于他的爱情，没有珍惜他身边最珍贵的温暖，他更是没有珍惜嬴稷对他的兄弟之情，嬴稷的一番苦心，就此付诸东流。
十
秦军班师回朝。但当大军回到咸阳的时候，秦王嬴稷得知了赵晓的死讯，他勃然大怒，命令白起出兵，白起坚守着晓儿的遗愿，宁死不从。
终于，秦王祭出了镇秦剑，斩将立君威……
正如母后所言，他的童年没有忧愁，因而青年迎来了被哥哥夺妻的苦痛。青年的苦痛让他充满了愤怒，让他错过了嬴稷对他的“兄弟”之情，也让他错过了属于自己而又近在咫尺的幸福。他愤怒过，他痛苦过，可是他没有放下这一切，好好地过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光。
在镇秦剑划过脖子的那一刻，他的耳边又回荡起了那一曲《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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