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留学之前,我本来在一个南方不算小的民营企业工作,当工程师,做产品开发。从本科毕业到离职,一共干了四年。因为是民营企业,所以没有什么成型的企业文化,职工的权利被侵害得比较严重,当时也只是抱着积累经验然后跳槽回北方的心情熬着。另外,南方闷热的天气也让我难以忍受——每天早晨八点就已经三十五度以上,我从宿舍走到办公室,整个后背和前胸就都被汗浸湿了,同事们总是跟我开玩笑:“师兄(湿胸)又湿身(失身)了。”
在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双重的不适应之下,我能做的就是熬着。那时候年轻,管不住嘴,各种抱怨,抱怨单位福利不好,抱怨各种加班,抱怨天气太热……好在,当时的我抱怨归抱怨,还是该加班加班,还得了几次优秀员工之类的奖。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就是某工给我起到了榜样的作用。
入职不久,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我就做了新产品开发项目的项目助理,协助项目工作的推进和跟踪。也理所应当的,跟各位技术口的“大领导”坐在一个办公室。久而久之,也在各位项目经理以及技术主查那里混了个脸熟。
四年的时间并不短,我经历了两个战略产品和一个改型产品的开发研制工作。项目经理和副经理几经轮换,在这个轮换的过程中,我这个小小的助理始终没有换人,其中一位主查也一直在项目组办公室,他就是某工。四年里,这位某工从项目经理一步一步升到部长,副本部长,本部长。而到了后期,我也几乎成了他专用的助理。
因为刚入职的时候,他是主查工程师,我们都叫他某工(程师),后来改称某部长,某本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习惯叫他某工,可能是他身居高位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总是加班到最晚,勤勤恳恳地工作,不争不抢甚至到了显得迂腐的程度,太符合工程师的形象了。记得那时,我们几个年轻员工聊起各位领导的时候总是骂声不断,只有说到某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有负面的评价,都是大拇指,收获无数个赞。某个同事还说,只有某工配叫工,其他的,都是蝇营狗苟。以我现在的年龄和已经离职的身份,我不想再对任何领导有什么负面的评价,只想说点好的,因此,很多时候只能不评价。但是对某工,我能说的太多太多,他几乎是我四年工作经历中唯一没有任何瑕疵的崇拜和美好回忆。也可能是他的榜样作用,让我在各种不适应之下还是积极加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每一项任务。当时的想法很简单,领导都做到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有什么理由敷衍呢?
工作第四年,我在国外出差的时候,与我现在的老婆邂逅,决定离职出国读博结婚。离职的过程不提,有发飙不给签字的领导,有各种核算让我交几万违约金的领导,有苦口婆心劝我“万一出国女朋友把你甩了怎么办”的领导,但是某工一直说出国学习是好事,从没有在流程上为难过我。
离职的过程得有小半年,哄好了不给签字的领导,如数交了违约金,也承受了苦口婆心劝说不成的领导每天给我的白眼。某工的妻子是我们公司另一个部门的后勤大姐,就叫她某姐吧,人很爽朗,这段时间总是让我去她那里坐坐,开导我:“出国留学交女朋友结婚碍他们什么事!别理他们。”
入学之后的第一个学期,我的留学生活很顺利,考试全A+,研究工作也很顺利,临近过年的时候给某工写了一封邮件,拜年的同时也汇报一下近况。不久,收到了某工的回信,时隔久远,邮件的内容大多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最后一句是“努力学习,为国争光。”以我对某工的了解,这句话绝对不是随口说的,短短几个字,我似乎能看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眼神,温和却坚定,充满期许。
因为怕影响某工的工作,我一般都跟他的妻子某姐联系,聊聊近况,送送问候。说起了邮件里写的“为国争光”,我很惭愧,感觉差得很远很远。某姐说,为国争光哪有那么难啊?学习上认真一点努力一点,就算语言上有不足,也照样比他们本国人成绩好,不能让他们看低了,让他们说起中国留学生谁谁谁来都觉得很厉害,这不就是为国争光了吗?就算是经济上不富裕,也不去占小便宜不钻法律的空子,不给中国人这仨字抹黑,也不就是为国争光吗?时刻记住,你不是你自己,你在国外的名字叫“中国人谁谁谁”。
某姐敞亮的声音和振振有词的语气,让我至今难忘。
是啊,身在国外,我们的名字都是中国人,为国争光,其实离我们这么近。只要像某工对待工作那样,认真一点,用功一点,注意一点,自律一点,就是在为中国人的形象增加光彩,哪怕这个光彩只是一点点。
距离当初离职已经快五年了,这期间拿到了硕士学位,又提前一个学期拿到了博士学位,还得了优秀论文奖,虽然不足挂齿,但是总觉得没有辜负某工的厚望。前不久,有事回去了当初工作的地方,停留了两天,有幸见到某姐,依旧是爽朗真诚。非拉着要给我拍张照片,说要拿回去给某工看看。
某工依旧忙,没有时间得见,但是其他同事说,某工现在做了整个公司的副总经理,已经是某总了。
说的同事和听的我都由衷地开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