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光穿林。山峦绵延的丘陵,成片成片的小树林笼罩在金纱薄雾中。
在一阵鹊悦声中,两条小生命先后降临到老街。小小孩童,一个出生在街头,一个生在了街尾。生在街头的是阿玲,家境富足,父母拥有响铛铛的铁饭碗;生在街尾的是妞妞,全家以摆水果摊为主业,一家人堪堪能温饱。
两孩子的模样相差甚远:阿玲明眸皓齿,粉粉嫩嫩,好看得如墙上的挂历画;妞妞单眼皮,黑皮肤,俨然如次品。如果非要给两人找共通点的话,那就是两家父母后来均离异。
每到夕阳漫天,两小姑娘便在巷口的石凳上玩耍。穿着小纱裙白皮鞋的是阿玲,有专职保姆照料,无忧快乐如小公主。光着脚丫的是妞妞,永远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看着两孩子,街坊邻里颇多感叹:同人不同命啊。
春去秋回,辗转间两小姑娘进入了同一所小学。进入小学的妞妞很快便爱上了读书,每天放学后都捏着短短的铅笔头在水果摊旁写字。整整齐齐的作业本,认认真真地写完正面再写反面。凭着一股子笨鸟先飞的刻苦劲儿,次次考试妞妞都能名列前茅。
阿玲和妞妞资质相仿,却显然无心学业,且父母也无暇管教,成绩差得一塌糊涂。
日复一日,到了小学毕业之际,又黑又瘦的妞妞考上了全县最好的中学;成绩其差的阿玲则花大价钱进了市里一所贵族中学。
小小少女依然在小巷里进进出出,老街坊们依然在感叹: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命好。
岁月无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三年的初中生活足以把一个懵懂幼稚的孩子磨炼成踌躇满志的实力派,也足以将一名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姑息成十足的草包。初中毕业时,妞妞已经出落得身段窈窕,皮肤一如既往的黑,却光泽细腻。反之,在蜜罐里喂大的阿玲就逊色多了,不仅功课没有长进,连那副好皮囊也走了样:胖且毫无灵气,全身弥漫着毫无光芒的痴肥。
看着豆蔻年华的两姑娘,老街坊们终于沉默了。
到了80年代末期,时代巨变,人们争先恐后地下了海。妞妞的父母率先成为了小城里第一批个体户,而阿玲父母的铁饭碗早已不再香甜。东边日出,西边雨,让两个家庭物质条件趋于平衡。很快,两家父母都离了婚。妞妞的母亲不满丈夫的不求上进,几番交涉之后终于夺得了妞妞的辅养权并办妥了离婚手续。阿玲的妈妈同样不满丈夫挣的那三瓜两枣,果断抛夫弃女与大款远走深圳。
家庭巨变,阿玲初中毕业被迫回到小城,在一所三流学校继续学业,终日与一群小摊小贩家的孩子为伍。妞妞顺顺利利地直升本校高中,多年的品学兼优,让这名皮肤黝黑的少女自信得神采飞扬,人前人后,时时有一帮小伙伴簇拥着。
自此,少女独有的傲娇身姿,彻底堵上了街坊邻里的嘴。
光阴飞逝,经过暗黑的六月,妞妞被帝都一所高校录取。在母亲的鼎力支持下,妞妞在经济上再无后顾之忧,英语过了8级,且一鼓作气考研攻读法学。此后,当年那柴伙妞般的姑娘渐渐长开,眼神开始明媚,面容逐渐恬静。经过了一路的过关斩将,最终在业内牢牢地站稳了脚跟。
而此时,曾经呵护得如花骨朵般娇嫩的阿玲早已嫁着人妇。她与丈夫共同打理一家小饭馆,有着粗壮的腰身和泼辣的大嗓门,她的儿子常常光着脚在饭馆门口撒野。
后来,妞妞也结了婚。儿子刚学会走路,妞妞便把儿子送入早教中心学习。
他们偶尔也回到老街。铺着青石板的巷口又长出了两株树苗,一株朝阳,一株背阴。妞妞从不担心它们会长不好,因为她知道,只要不认怂,人生的风水就会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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