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路迢迢

作者: 麦子和稗子 | 来源:发表于2023-09-28 01:28 被阅读0次

  那日,风很大,雨也很大,像是要将这初开的花全都打落一般。

  我孤身而来,却遭此大雨,心里自是有几分悲戚。我寻了一处房檐坐下,不觉间竟睡着了。

  醒时发现身上竟多了件袍子,极旧的料子,洗得微微发白。我尚恍惚,忽有人向我走来,一袭素袍,恍若天人。

他开口轻语:“姑娘醒了,我路过此地,见姑娘孤身一人,衣着单薄,风雨又甚为猖狂,便……,并非有心冒犯姑娘。”声音温柔至极。

  “那当是要谢过公子。” 我起身将袍子还与他,他不接,又道“若姑娘不嫌弃还是留下它吧 ”。

  我没说话,只是收回了手。即是一番好意,我便不拒绝了。

  他收了伞,坐在我身旁,檐下并不宽敞,几乎擦身而坐,我似乎能感受到他衣下皮肤的温度。不自觉间竟红了脸。

    气氛颇为怪异,我便寻了个话头,“小女子名白露,今日来此地是为了寻人的,不知公子……”我尚未说完,便听到他回答。

  “在下谢天,在此等人。想来是与姑娘有缘。”我转头看他,他的眼睛很好看,像装满了透亮的星星。

    雨似小了些,我起身告辞,入了雨中,却不曾有寒意,头上多了一把伞,身旁多了一个人,我正要出言婉拒,突然被人搂住了腰往旁边一倒,落入了一个温柔结实的怀抱,我有些茫然的抬头,映入他深邃的眼。我想要起身,却被禁锢在他怀中。

  那人道:“雨太大,我送姑娘一程,姑娘莫动。”

  声音很是温柔,我却有些恼怒,抬手出掌,却被挡了下来,我顺势后退。雨淅淅沥沥的飘下,有几分寒冷,我冷冷看着他,原来不过一个登徒子,我竟以为是个温润君子。

  他撑着伞,笑着看我,自腰间拿出一枚玉佩,我忽的怔住,自荷包里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他居然就是我要寻的人。

  他道:“露儿,我是你师兄,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可是有婚约的”。我有些茫然,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君?

  玉佩是一对,是我自小定下的婚事的信物,但当时太小,没有什么印象,父亲走的突然,我连便宜夫君的名字都没记住。

  他走过来,将我拥入怀中:“我抱我的未婚妻,没有问题吧?”我没有反驳,任他拥着我笑。 

    后来雨停了,他带我骑马,带我游山玩水,看遍世间山河如画,那时风清云敛,烟雨若梦,我无数次想让时间静止,就这样似乎也很好,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日我们正泛舟水上,有人破水而出,目的是那一对玉佩,江湖中有传言白氏祖上留下一笔巨大的财富,还有无数失传剑谱,足以让人称霸天下。

  不知为何,近来有不少消息称这玉佩就是钥匙,所以师父让我来寻自小订下的夫君,让他护我。

  自那日起,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伏击我们,他不断负伤,却依然护我安好,他是除师父外第一个待我这般好的人,我们且战且退,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但我信他。

  某日,我们在一片密林中受到伏击,几乎逃不出来。他伤得严重,我们找了个小医馆,说是在山上遇到了匪徒。

  我一直守着他,他迷迷糊糊间抓住我的手不放,我为他擦汗,满是心疼。他醒来,看到我,便露出了笑,他拥我入怀,擦掉我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吻上我的唇,我没有反抗,只是轻轻的避开他的伤处。

  那日之后,他待我更是温柔,让我忍不住沉迷于他的眼神里,有时候我会想,就这样死去也没所谓,这一生能有一个肯护着我,肯为我拼命的人,已经很好了,我很满足了。然不知为何,越是离他说的地方近,我心里越是不安。

  三个月后,我们到了一个茶庄,茶庄的主人是他的朋友。我们将事情说清楚后,主人让我们住下。

  但我们的房间离得很远,远到我不能见到他。

  院子里的花很美,但安不下我的心,我想去找他,可总被拦下来,他们说他有要事,现在不能见我。

  见到他已经是两天以后了,他把我拥入怀中,字字句句都是想念。我靠在他的怀里,可是很冷。

  我抬头笑了笑,问他“这两日你去哪里了?”

  他不说话,只是搂得更加用力,像是要把我融入他的骨血一般。我推开他,笑意更深:“你弄疼我了。”

    他看着我似在思考,又是在愧疚,神情复杂,他说:“对不起,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什么?屠了谢家?故意接近我?还是将我囚禁在这院子里?亦或是要用我的血开启打开白家祖陵的玉佩?”我的话音一句比一句颤抖,我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冷。

  我冷眼旁观他骤然破碎掉的深情,看他满脸讶异:“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我不答话,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或许在我发现他偷偷拦下我给师父的信的时候,或许是在他让我把玉佩交给他的时候,也许是在他小心翼翼的打探白家陵墓的开启方法的时候。

    其实我一直在相信他,我本有无数机会可以逃跑或者杀掉他,但我选择了相信,我选择了赌到底,我为他画地为牢,输的遍体鳞伤。

  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自欺欺人而已。不过,都不重要了。我静静的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生生世世里。他向前想要拉住我,我出了掌,比初见那日多了杀意,他仍躲过了。

  不知道怎么就飘起了雨,像极了那天,我苦笑,将腰间红绫抽出,向他打去,他不断后退,似不想和我打,而我不留一点余地,招招见杀机,最终一红一白终是在空中交手,地上的花被我的红绫打碎,漫天翻飞,与雨融合一同落下,带了几分异样的凄美。

  最后我随着漫天残花一同落下,像一只折断翅膀的蝶猛然坠下,红衣染尘。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恍惚间有人将我抱起,在我耳边喃喃着对不起,还有什么,我听不清了……

    醒来,已经是回了山里,师父在旁边絮絮叨叨,我都没听进去,他留了一封信给我,说他欠了我许多,说让我不要再轻易就被骗,说他是个杀手,说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十分平静,没有一点悲伤,似看破了红尘往事,浅笑安然。   

    最后是他送我回来的,他们打开了陵墓,但他没进去 ,而是护送我回来,归还了玉佩。

谢家并非他屠杀,因为这件事背后的主谋就是谢家。谢家派他从我这里盗取玉佩,又伪造被全家被屠杀的假象,实际想瞒天过海,独霸白家的宝藏。却没料到,白家陵墓实际是个机关,只能进无法出。

  后来怎么样了?真的宝藏在哪?

  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山里的风很温柔,吹散了我的梦,当往事随风而逝,还是从前那样,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后来某日,我游荡到一户正办喜宴的人家,被邀入内,抬眼便映上一张熟悉的脸,忽晃了神,那时一字一句的情深,那一场雨,似在眼前。他身旁依偎着一个姑娘,眉眼如画,肤白若雪,淡若云烟,与他甚为相配,他看着我清笑,他的夫人问:夫君,这位是 ?他道:“一个朋友。”

  我掩下心头种种,也回以浅笑,原来这就是原因了?那些过往一幕幕浮现眼前,又消散。罢了,都过去了,我举杯致意,而后退出了宴席。

  此去路迢迢,再无相见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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