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季泽碰了一鼻子灰,带着他那湿濡的白云纱长衫,竟自扬长而去。
七巧扶着窗户,望着姜季泽远去的背影,想要留住他,现实终归绊住了她那颗留恋的心。
她守着得之不易的金钱,多么不容易,那是她用青春与苦熬换来的,如今,她怎么能拱手给了她爱着却又惦记着她的财产的人呢?
不容易,一切太不容易了。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养活着一家人,还要时不时补给她的哥嫂,一切看起来那么容易,又那么不容易。
女儿长安学会了跟她拌嘴,赌气,蛮横无理,言行举止像极了她。儿子长白成天赌钱,捧女戏子,不学无术,愁苦了七巧,只能靠婚姻绑着儿子的德行。
烟雾缭绕的漆黑里,迸发着一阵阵笑容,母亲叼着大烟,儿子为母亲烧着烟,说着媳妇的那些事。
这是个疯狂的世界,丈夫不像丈夫,婆婆不像婆婆。不是他们疯了,就是逼疯了寿芝。
芝寿借着月光,寻找上吊的巾子,想要一死躲过婆婆的那张嘴,变着方说儿媳妇的伶牙俐嘴。
芝寿越来越憎恨自己的丈夫,长白也对芝寿失去了兴趣,又走向了花街柳巷。
七巧眼看无法笼住儿子,便给他又取了新姨太,长白依旧如此,无法挽救,七巧玲着烟袋,让浓烟卷了长白,长白从此变成了大眼叶,和母亲沉浸在浓烟滚滚中。
浓烟四起,很快便被二十四岁的长安吸进了鼻子,七巧的烟叶散枝了,看到儿子女儿口里喷出的浓烟,感到骄傲,自豪。
女儿三十岁了,依然无人登门拜喜,七巧看着注定守老的女儿,开始了嘲讽。
冷言冷语针对儿媳妇芝寿,芝寿得了肺痨,七巧心生嫉妒儿媳妇偷懒享福,被气成了病。长安趁着这个时候,偷偷与三叔姜季泽女儿长馨约好,去见长馨好不容易给介绍的对象。
两人初次见面,还算对的上眼,南方童世舫留洋回来,奔着结婚还是就式女性好,长安就属于这样的旧式,于是两人订了婚。
准备婚期的时候,七巧听到童世航曾有两门退掉的婚事,于是想到女儿同她一样入了火坑,吃了婚姻的亏,被人瞧不起,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
长安和童世舫由谈不上的恋人做起了朋友,被七巧知道了。
七巧约了童世舫,道明了女儿在抽鸦片,彻底浇灭了这场冒着火苗的失望。
芝寿走了,二姨太娟生下儿子吐了生鸦片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浓烟滚滚。
一滴眼泪浸透了三十年的记忆,七巧拖着干瘦的身子离开了。
长白依旧白,风花雪月,长安未必安,路上多了红颜,金钱锁了红颜。
守了三十年的金枷,锁了三十年,指望儿女飞黄腾达,哪知入了深渊。
母性是什么?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三十年后,人老珠黄之际,七巧似睡非睡横在烟铺上。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知道她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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