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梗汤是我十几年前在外公家念小学的时候吃的了。
我的关于吃芋梗汤的第一个记忆还停留在和哥哥、姐姐去姨妈家的地里摘芋头花梗,一整块土地都种着芋头,长着大片大片的碧色叶子,紫红色的芋梗上擎着鹅黄色的花蕊,盛大得很。
捡那些个肥嫩含苞的摘了芋梗,晾在阳光底下,待它们自然风干,去除涩味。到了秋冬时节,加水泡发,洗剥干净,切点儿自家晒制的熏腊肉片来合着炒了,吊汤,空口喝或是泡浇饭,都可,鲜掉舌头。
第二次是在邻镇念中学那会儿,恰逢周末,又是冬季,食堂也关门了,我是住校的,妍哥儿是走读生,我俩合计了一下,我就跟着妍哥儿去她奶奶家了。
镇上离妍哥儿家还有好一段路要走,我俩一是为了省几块钱,二是真的打不到车,就这么一脚一脚地走到了寨子里,到了家里,天都黑了,脚也都冻得没有知觉了,我俩连忙脱了鞋袜,烧水暖脚。
妍哥儿和她的叔叔、奶奶住在老家,她爸妈倒是在城里买了房子,但由于夫妻俩常年在外经商,这一大家子的人除了过年而外,大概率是整年都不着家的,加上来回的车费钱也不便宜,妍哥儿也就凑合着住在老家了。
妍哥儿的叔叔坐在燃得很旺的柴火边上做手工活儿,看他两手交织着不停变换的灵活样子,大概是在编织农用的竹制品工具。
这对于我来说,倒是一点儿也不陌生,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这一片长满了野生的竹子,从自家名下的竹林里砍了竹子,用它们来做些干农活的农具,不管是卖了换钱,还是自家留用,都很正常。
我外公也会用竹子织背篓,每每拿到集市上去卖了,赚些零钱来补贴家用。
妍哥儿的奶奶早前和她通了电话,老人家一早就备好了几个小菜,也不着急,只等费时长的炖菜了,叫我们坐好,马上就好了。
一盘油炸干土豆片,一碗清煮素菜,一碗炖芋头,一碗芋梗汤,一盘辣椒炒腊肉,以及,珍珠白似的米饭,一桌宴客饭菜就备好了。
四个人吃这一桌子的菜,还嫌多呢。
妍哥儿姓蒋,我跟着她管蒋奶奶叫奶奶。
奶奶叫我俩多吃,又说招待不周,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把土豆片嚼得嘎嘣响,听了这话,拼命摇头,奶奶看我爱吃,顺手给我添了一筷子土豆片,我也就没和老人家客气了,又往自个儿碗里添了一勺米饭。
妍哥儿则借机和奶奶埋怨食堂伙食差,说她就爱吃奶奶做的饭菜,逗得奶奶乐开了花。
我习惯在吃第二碗米饭的时候浇汤,既可增加饱腹感又可同时尝到饭汤两味,岂不妙哉?
蒋奶奶烧的芋梗汤真的好喝。
汤里加了自家从山里收来的菌菇,又添了经年晒成的熏腊肉片,以及,里外透着一股子鲜劲儿的芋梗,燃了柴火,用砂锅炖,撒上胡椒,浇饭吃,当汤喝,都是极好的。
吃饱喝足,都没收拾碗筷,坐在柴火边上唠了几句有的没的,就被奶奶喊着去歇息了。
我和妍哥儿躺在她家那张老式雕花木床上,盖着奶奶拿来的两床厚实的棉花被,其实也还好,不怎么冷,但屋里的暖和气儿会时不时地从窗户缝里透了出去,与屋外的凉风融了,两相交换,就还挺冷的,但也颇有意趣。
有狗吠声起,风也作乱似的,跟着呼呼地吹,刮过竹子间隙,一忽儿扰得老旧的柴扉窗户当啷啷,一忽儿砸得屋顶上的泥土瓦片咣咣响,惊心得很,就像书上说的,鹅毛大雪也不过如此了。
我就这样念念不忘地惦记上了一碗难得一尝的芋梗汤。
撰稿:陇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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