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两朵栀子花

她弯腰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箱放在我脚边的空地上，冲我笑了一下，说：“先放这里，我去接孙女。”

我也笑笑，说：“好的，阿姨。”彼时，我正在幼儿园门口站岗，轮到我值日护学。

阿姨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短发。黄黑色的皮肤。穿一件肥大的褂子，丁香色打底，均匀分布着一嘟噜一嘟噜的黑色小花。略胖的身材，配上她那慈祥的笑容，给人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

她腿疼似的，迈着慢腾腾的步子，穿过园内的空场地，绕开胡乱扔在地上的玩具，和一群玩耍、疯跑的孩子，走向教室的方向。

一股浓郁的香气提醒了我。低头一看，纸箱里赫然躺着一小堆白色的栀子花，还带着新鲜的绿叶。

跟花纠缠在一起的，是一截白色的包装绳。下面有花花绿绿的纸张，草草地堆在箱底。最上面一张，没被花儿挡住的地方写有“即将开业，全场免费上网”，一看就是马路边、超市口随处派发的那种宣传单页。

白蝴蝶一样的栀子花，被放入破旧的、裂开了一个口子的纸箱里，跟废绳头、宣传单躺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依旧是那么淡雅迷人，一点也不吝惜力气似地挥发着醉人的香气。

一、二、三……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二朵。

有绽放开的，也有打着苞的。孩子接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没人进出。实在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那一小堆洁白美好的栀子花左拍右拍，近拍远拍。

有几个小朋友离园，跟我一一挥手道别。

“这花儿送你两朵。”有声音在后面响起。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阿姨，嘎嘎笑着，捏一朵绽放的栀子花递过来。

“好的，谢谢阿姨呀！”我惊喜地接过。

“回家用水养着，整个屋子都是香的。”

我将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阿姨，这栀子花确实很香呀！谢谢！”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穿粉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羊羔一样地偎在阿姨身边，望着我笑。这应该就是阿姨的孙女。我将花伸过去，问她们要不要也闻一下。其中一个嘻嘻笑着，将红扑扑的小脸拧了过去。另个胆子大些，大声嚷嚷着说她要闻。闻后，鼻子一皱，很夸张地说太香了，她都要香晕过去了。

阿姨又挑了一朵递过来，朝一侧努努嘴，说：“那边小区里有个老年人种了好多，我打那过，他剪给我的。这花好啊!香气能跑多远！”

阿姨端了纸箱，带着孙女走了。没走多远，又停了下来，好像是孙女们要玩沙子。前面那片空地在整修，堆着一大堆黄沙，有不少孩子在那里玩。两个小女孩已经爬到沙堆上去了。

阿姨边看孙女玩，边和一个家长聊天，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那奶奶正拿着两朵栀子花闻呢。估计也是阿姨送给她的。

回家途中的一个转角，等红灯的间隙，朝旁边人行道上看了一眼，又看到了祖孙三人。

阿姨正微踮起脚，一只手掀着绿色的大垃圾桶盖，另一只手在桶里翻。

两个小女孩在旁边玩儿，其中一个不知道怎么那么高兴，笑得前仰后合的。地面上散着几个饮料瓶子，还有一个黄色纸箱。

我看着那熟悉的纸箱，想着浓厚的花香正充盈、鼓荡其间，且四处弥漫，独自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