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亲坐车驶离,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母亲本来在家呆的好好的。听说姐夫要到我住的城市附近谈生意,就执意要跟着来。1000多里的路程,说来就来了。虽然她口头上说,在家呆着没事儿,出来转转。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在电话里总是说自己过得不错,其实我知道母亲不太相信。结婚这么多年,没要孩子,就是她不相信的理由之一。她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儿子到底生活的咋样?
最后,她得出了什么结论?我没问,她也没说。
看着母亲坐车驶离,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母亲是一个极其安静的人。
从小到大,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就好像不存在,但是,又无所不在。她总是默默的收拾家务,默默的下地干活。我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支使过我们去干什么,都是她自己去干,即使活特别多,也是自己干完一样再去干另一样,或者是几样一起干。这和父亲正相反,父亲是一个要求特别高的人,你做的所有的事,他总能找到不足。
母亲从来没有打过我。
有一次,手已经高高举起来了,但又慢慢的放下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已经黑了,母亲从地里回来,忙着做晚饭。当时父亲在外地,母亲一个人在家,带着几个孩子,既要忙里,又要忙外。当时家里穷,好像几分钱一盒的火柴都要算计着用。母亲为了做晚饭要生火,一直在翻箱倒柜的找火柴,而我又不让她省心,不但没有帮忙,反而一直逗弄、招惹弟弟妹妹。母亲就很生气,带着哭腔,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手就高高扬起来了,但最终又缓缓放下了。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母亲当时的无奈、无助。我好像一下子感觉出来,母亲好难好难!!我真混蛋!
母亲是一个性格特别弱的人。
跟母亲相反,我家女性长辈,都特别强势。姥姥、奶奶是这样,两个姨、三个舅妈、两个姑姑、大娘也是如此。
幸亏有父亲的呵护,但是一个老爷们,总不能老是因为女人之间的事儿,去过多的参与,所以在与她们的交往中中,母亲总是吃亏的那一个。
我记得父亲不止一次说,如果生活在以前的大家庭里,可有你受的罪!
我念初中的时候,舅舅、姨们,都在东北,老家就母亲一个人。姥爷去世以后,姥姥就由母亲照顾。姥姥家离我家近十公里,父母想接她和我们一起住,她不愿意。母亲拗不过她,就只好两头跑。母亲不会骑自行车,哥哥姐姐要上学要干活,很多时候母亲都是从家里走到娘家,料理好老娘后再走回来,接着忙活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睡。我脑海里有一幅画面特别清晰,那天傍晚,夕阳烧红了半边天,母亲担心姥姥,执意要去看看老娘,没人有空送她,她就走着去。我站在村头,看着母亲顺着田间小路一直往夕阳里走,愈走身影愈小,天越来越黑,直到看不见她。这幅画面在我脑海里特别清晰。
有一段时间,我陪着母亲在姥姥家住。 那一阵,姥姥突然迷上了耶稣。天天晚上不睡觉,念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第二天要上学,就不想让她念。这样一来,一老一少,两个人就置气。一边是强势的老娘,一边是不懂事的宝贝儿子,母亲两头受气。听了老娘的抱怨,再听儿子的埋怨。她只有一直沉默着。一老一少,没有一个考虑她的感受!
姥姥当时爱咳嗽。咳嗽完以后大口大口的吐浓痰。可能人老了脑筋跟一般人不一样吧。她为了验证母亲是不是孝顺她,就故意剩下半碗饭,拿给母亲吃,并且要当着她的面吃完。因为这事儿,我对姥姥特别不满意。可母亲从不反抗,都是默默的端起碗来,把姥姥剩下的饭吃完。
记不清是小学还是初中了,我跟着母亲去赶集。母亲给姥姥买些零七八碎的日用品,在一地摊前,母亲大概觉着摊主的账算的不大对,就对蹲在一边的我说,小来,你给咱算算。我这个看见数字脑袋就抽筋的笨蛋,那里会算那些几分几厘的帐,吭哧了半天也没算出来。母亲一点责备的意思也没有,就带着我去买别东西了。我就差抽自己的嘴巴了,觉着自己真是个不争气的玩意,母亲供我上学的钱都白花了,连这一点问题都给她解决不了。这事到现在我都不能释怀。另外一个方面也是事实,就是即使现在我还是不会算那些有整有零、几分几厘的帐。
我越来越多的感受到母亲的存在,是参加工作以后。这种感觉很大程度上都来自跟家里通电话的时候,听父亲说的:……现在这些事儿,都是你妈做主,都是你妈在管,我不管。现在想来,原因可能是年轻的时候,父亲把什么事儿都安排好了,都做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想干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原来要由父亲做的事,现在都是母亲来做。父亲说,原来我以为你娘不行,现在看比我处理得好。
有一首写给母亲的诗,百读不厌。我把它抄录下来送给我那吃了一辈子苦,从不与人争,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写给母亲
母亲卑微如青苔
庄严如晨曦
柔如江南的水声
坚如千年的寒玉
举首时她是皓皓明月
垂首时她是莽莽大地
——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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