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一
2007.3.17(星期六),天晴。
中午,我一个人想散散步活动活动。昨晚睡觉把腰伤着了(宾馆的床垫子太软)。早晨起床,腰疼的弯不下身子。好在昨天领导同意给我买个棕垫子。前几天下了一场春雪。今天晴空万里,两架飞机在空中飞翔,把湛蓝的天空划出两道平行的白色的线条,像白练把平静的大海分割。
我信步走到酒钢职工游乐园来。这是中午时分,马路上有结队骑自行车的人,看样子是刚从工厂下班往家赶的工人。公园里非常安静,没见到一个人影。我从东侧门进去后,沿着围墙边偏僻的小径往前慢走。大约走过一里路的样子,前面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向我走来,我心里一惊:莫非遇到劫匪?尽管是光天化日,但在这荒僻的能听见心跳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前几天回省城在公园漫步,碰上我的一个老同事,他已提前退休,做着挺大的生意。同事说,他坚持每天锻炼一个小时,主要是摔开膀子快步行走,人过中年注意身体锻炼。我随着同事在公园里疾走了两圈。同事说,公园里很不安全,去年出了几起抢劫的事情,可能是抽大烟的年青人。抢了钱财不说,要命的是还伤人。
我突然害怕起来,那人对我说:“你看几点了?”我顺手撸了下袖子,冷漠的说:“我没戴表。”岂料,那人竟尾随了上来。我想,这家伙可能要打劫我了。在这里,即便是呼救,也没人听得见。不管怎么说,事情挨上你了,就是想摆脱,也摆脱不掉了。
“你一个人逛公园,没带孩子吗?”我故作镇定地问。
“我没孩子。”
“你多大岁数了?”
“你猜。”
“35?”
“不是。”
我看那人脸色柔和了下来。我想,即便劫匪也是人。是人都有善良的一面。重要的是我不能诱发他的恶念,而要使他回归到人性的起点上来。
“你是哪的人?”
“江苏的。”
“怎么一口东北口音?”那人笑笑。
这是一座工业城市,也是移民城市。起初,企业由东北某地搬迁而来。不管是哪的人,一到这里都不由自主的学说一口东北话来。
“这是沙枣,能吃吗?”那人望着地上撒落的沙枣问我。
“能吃,沙枣当然能吃。看来,你到这里时间不长。西北人都知道沙枣能吃。”那人不置可否地望着我身上。
“你在哪里上班?”我边走边问
“以前在酒钢。”
“你爱人呢?”
“离了。我是单身主义者。”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湖边上。可以看见湖的那头已经有几个观光客了,我紧张的心里也松弛了下来。
“你咋不带孩子玩哩?”那人问我。
“孩子在家写作业哩。”我撒了个谎。
我下意识地活动一下疼痛得腰身。
“昨晚睡觉把腰弄疼了。难受,我一个人出来活动活动。”“我给你捏捏。”那人根本不经我同意就在我背上捶打起来。我想,这家伙在练手了。
“你挺胖的,成天吃的什么好东西,浑身的肉。”
“也没什么,就是活动少了。”
“你保养的挺好的。”那人开始捏我的腿了。
“你家在哪住?”我赶紧问。
那人说了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地方。
“你家在哪住?”
“在商城后面。”我想把地方说的近些。
“你的皮鞋擦得呗儿亮呗儿亮的。还穿得漂亮的衣服。在哪儿买的?”
“老婆买的。”其实我的皮鞋已是几天不擦。我看了一下他的棕色休闲鞋已经破烂。
我转过身打量他。
短头,方脸,中等个子,一颗门牙掉了,留下缺口,夹克衫里面穿件保暖衬衣。
“你多大年纪?”我再次问他。
“你猜猜?”
“35岁?”他摇头。
“33?”
“不对。”
我失去了耐心。这时我们都看着湖里浅水下面漏出的污泥和水草。
“我掂掂你有多重。”那人双手箍着我的腰,竟把我托了起来。
“你猜我多重?”
我说:“一百二十斤吧。”
“你能把我抱起来吗?”那人问我。
“不行。”我笑笑,歉意地回答。
“你说湖里有鱼吗?”那人问我。
“应该有吧。”
“咋看不见呢?”
“要有也都藏身在污泥里面。”
“几点了?”那人再次问我。
我摇头。
“你不是问过了吗?我没有戴表。”其实,我一面说,一面从腰里掏出手机。“一点零四分。”我说。
“能照相不?”
“可以。我给你照一张吧。”
那人笑笑。
我叫他看自己的照相。
“下雪天照张相才漂亮呢。”那人有些惋惜。
这时,我真想和他交个朋友,仅管我并不排除他会产生打劫的想法,但可以肯定,他是个善良和孤独的人。
“我们再转一圈好吗?”那人问我。
“行。”这时我的心里不再紧张。而且对他竟有依恋之情。
我们顺着湖边往前漫步。春日的阳光普照着大地。公园里花草树木已是潜藏着无限的生机。
“你听,鸟在叫哩。”那人欢喜地说。
“是啊,万物都已复苏。你看这柳条,仅管还没发芽,可颜色已经返青。冬天的枝条是黑色的呢。”
“你会唱歌吗?”我问他。
“不会。你会吗?”
我竟敞开嗓子唱起来了。“春天春天多美丽,年轻的朋友喜欢你。”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是哪一首歌。只是这旋律从我的心头流过。
“你唱得真好。”那人回头鼓起掌来。
“你应当到北京去发展。”他说。
“老了,要是年轻些,我真想去哩。”
那人低着头,默默地去了。他竟没有等我。
“哎,我们再转一圈?”我大声喊他。
“不啦。”他竟没有回头。
我想起他刚才问过我。“你养狗吗?”
“我不养。你呢?”
“别人的。”他憨厚地说。
我心里有些失落。我真想撵上去和他再聊聊,他应该和我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我忍住了这一刹那的冲动,我想起朋友还约我吃饭呢。
2007.3.18凌晨于嘉峪关2019.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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