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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空气中徒留着淡淡的湿腥气。
阿朵笑嘻嘻的说:“师傅啊,身上就20块啦,就20块好啦!”
司机中年发福,长着一副凶相,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24块啊,小姐我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你开玩笑吧?”
声音粗厚,再加上那副相貌,阿朵看看寂静的四周,小腿不禁在长裙下控制不住的抖,面上却装着淡定。“好啦,好啦,26块给你,谢谢啦!”
司机接过钱,不轻不重的支吾了一声:“麻烦”阿朵当做没听见,依然笑着目送司机倒车,确认离开后,才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笑僵了的脸。
阿朵看了看悠长漆黑的小巷,在月光下可以看见粗糙的青石板上,汲着一滩滩水渍。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向前走去,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照亮。小拇指上还勾着刚从锦秋路中途下车打包的馄饨,热气氤氲上眼镜,她难耐的移了移手,顿了顿脚步,翻了翻手机,还是没有回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撇了撇嘴,继续前进。
高跟鞋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带着情欲的猫叫,绵长的,狼一般的,不知何时,这条小巷竟带上了些许鬼气。这时她才想起来一个月前她发小李冉冉的那通电话,李冉冉说,张老伯突然脑溢血,死在了半夜,第二天晌午才被保姆发现。然后突然他那些未曾露过面的儿子媳妇三姑六婆开着宝马、大奔一齐涌了过来,把巷子堵得水泄不通,这条巷子还从没有这么热闹过;又想起来,两周前凌晨2:40的杜晓彤发的那条朋友圈,坚持了那么久的她还是决定随父母移民加拿大,放弃了梦想也放弃了启悦……
阿朵有些怅然,细数下来才发现原来在自己出差的这两个月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回神时已经站在了家门口。她费力的从一旁的花盆底下找到钥匙后,才发现门没锁,轻轻一推,橘色的烛光顺着缝隙倾泻而下,像三月初升的春光……她进门,关门,小心翼翼地跨过地板上散落的胸衣,丝袜,衬衫……四下张望,却一直没有找到应有的那条内裤。以至于走到餐桌旁时看了看时间,一共七米的距离竟用了三分钟。然后她从厨房的壁橱找到了垃圾袋。将餐桌上的残羹剩渣连同碗筷一齐扔了进去。她想了想,没有将那柄烛台也扔了,一来她不想陷入黑暗那会显得她像失败者一样,二来,她觉得这会是一把很好的武器,甚至可以在事后烧毁这条老巷。她为这种莫名的勇气感到兴奋,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将桌子收拾完毕。
之后,她又从壁橱中取出干净的瓷碗,打开一次性餐盒,将洁白可爱的小馄饨盛到瓷碗里,段记的馄饨很足,一份十二块两个人的分量,她小心翼翼地对半分,将一次性餐盒盖上,开始吃瓷碗里的馄钝,馄炖还带着温热,弄掉了,有点倒胃口。
整个房间,又恢复了死寂。哦,不对,还有什么声音,她吞咽声以外还有什么,“吱……吱……呀……呀……”的,唱戏似的,从卧室传出来。她在心中这样的打比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张老伯那台从早到晚的京剧不停地老收音机了,然后又联想起张老伯的死。她有点难过,胃口全无,但她不想浪费,于是她不停的深呼吸然后与自己打了一个赌——一下子可以往嘴里塞多少个馄饨。她先一口气吞下两个又一口吞下三个,四个,五个……
这时卧室里的戏终于由一个吊嗓子结束了,随后是嬉戏打闹声,肉体在床上打滚的声音,门开了,她不由自主的回过头。看到了只穿了一件男士外套的李冉冉,看到她青紫一片的胸,裸露着的阴户和尴尬的表情。阿朵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尴尬的应该是自己,因为自己刚刚一口气往嘴里塞了八颗馄饨,还来不及咽下,就同她打了个照面,一定很滑稽吧。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李冉冉便收拢起衣襟跑了出去,随后是她甩上隔壁大门的声音pong的一声,她愈发莫名其妙了,不懂为什么李冉冉更像个受害者。她再次回头看见了倚靠在卧室门框上浑身赤裸的阿光“来吃点吗?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馄饨”“我不饿”阿光说,然后慢悠悠的走进了浴室。
阿朵撇撇嘴三下两下吃完了瓷碗里剩下的馄饨,顿了顿,又将一旁的包装盒打开一口七个一口七个的吃起来,等她吃完时,阿光还没出来,于是她走进卧室,将枕头连同被单一起团起来,扔进一个破旧的行李袋,开窗通风,喷洒空气清新剂,扫地,然后她用扫帚从床底找到的那条理所应当存在的内裤,白色的,蕾丝的,带着一股情欲的味道。她把它和地上的落发客厅的丝袜胸衣一齐扔进了另一个垃圾袋里,重新铺床,重新摆放家具,然后去厨房洗碗,洗好后,才发现花洒声早已停止,而阿光早已躺上了新铺的床上。于是她走进浴室,这时才想起来自己的行李箱忘到了计程车上,她有点累,轻轻靠在冰冷的墙上望着镜子里赤裸的自己,用手揉了揉自己丰满的乳房,微启唇瓣,甩了甩头发,然后赤裸地走出浴室,回到卧室,躺上床,耳畔是阿光均匀而平和的呼吸声,像个无忧的孩童,她又燃起了那种莫名的兴奋,同时再次渴望拿起那柄烛台,但是她太累了懒得再动一分一毫,于是她只是徒劳的望着自己的勇气像云烟一般散去,望着水泥天花板,望着上方那条蜿蜒的裂缝和四周深色的回潮。
她想好好睡一觉,但没有成功,她又想起了那个发福的上司放在自己大腿上沉甸甸的手,想起自己僵直的脊背,想起那碗弄掉的馄饨,想起那条白色的内裤,想起李冉冉的那种神情,现在想起好像不单单是尴尬了,还有一丝害怕,一丝歉意,还有那么一丝丝隐藏在眼底,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得意?
凌晨一点,窗外传来一声响亮的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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