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长,有人撒网,就在接待中心后面的河里。”凌晨两点左右,一拨电话惊醒了本正熟睡的村长,他赶紧穿好了衣服,骑上自家的摩托车,往现场赶去。
村长姓李,今年五十多岁,已经连续当了好几届的村长。他一直努力为人民办实事,在他上任期间解决了好多户人家的难题,深得村民的信任与爱戴。
“老弟,你看清那些人是谁了吗?”村长赶到了,而他问话的人则是村里专门监视水域的负责人——刘大有。两个人躲在接待中心外围的栏杆后面,眼睛紧盯着河里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月色下两道暗淡的人影,穿着短袖短裤,各自占据一方,熟练地撒网、收网。他们头上套着电筒,只在收鱼的时候打开。腰间用绳系着一只用竹篾制成的渔笼。借着月色和灯光,隐隐还能看到网里闪烁波光的鱼鳞,一眼望去,每一网里至少都有三四十条鱼,在网里乱蹦乱窜,最终被收进了渔笼里。
“村长,我也不认识,我觉得他们可能跟前几天的那些人一样,是游客。”刘大有小声地说道,近来自从村里的接待中心建好,游客便络绎不绝,正逢炎夏,而这里却又有着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凉爽,自然便成为了游客眼里的洞天福地。然而,众多游客里也掺杂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他们盯上了这里的“肥鱼”。此前已出现好多起游客夜晚“偷鱼”被当场捉住的事例,却因为他们是外来人而不了了之。
“怎么又是这样的事情,唉……”叹了叹气,有些大人,不像个大人,就喜欢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老弟,再喊几个男的来吧,我们把河里的那两个人捉住。”
刘大有打起电话。村长目不转睛盯着河里,紧皱眉头。河里的两个人依旧专心地捕着鱼,时不时还传出欢笑与惊讶的声响。
二
接待中心门口,灯光照耀。
好多村民都在,大多都是闻声而来,都站着,不说话,气氛一时间显得尤为沉寂。夜晚的风已经显冷,衬着凉薄的月色,天上星星没有几颗,也不够耀眼。
“村长,就这么放过那两个人了吗?”终于有人忍不住讲话,是村里外出打工刚回来的小王,他今年25岁,前年结婚,去年家里添了一个男孩。
众人都齐齐看向村长。村长无力地叹了叹气,他也没办法。都是不认识的游客,人家有无数的借口逃脱惩罚,对于这里“禁止捕鱼”的规则,他们只需要一句“不知道”,村里便拿他们没办法。
此时此刻,那两个犯事者或许早已呼呼大睡。他们今晚被捉住的代价,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被捕的鱼又回到了水里,对这些鱼来说,今晚不过是一场惊吓。可是,以后呢?总有捉不住的人,总有人喜欢挑战规则。
“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放过他们?”小王显得很是愤怒,二十多岁的年纪,还很血气方刚。大家也都激愤起来,一时间现场很是嘈杂喧闹,村长急忙喊停,因为此刻正有游客在楼上睡觉,不能把他们吵醒。
刘大有站出来,“乡亲们,这么晚了,大家先回吧,天冷,免得感冒了,”话落,便身先士卒离开了这里。冷夜确实不适合久待,更何况都穿得很薄的情况下,大家都开始各回各家,拥挤的人群开始疏散,最后只剩下小王、接待中心负责人以及村长。
“小王,怎么还不走?”村长问道,疑惑地看着小王,不知道之前他在想着什么,身边的人都几乎走光了,他却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王回过神来,“没什么,村长,我回去了。”看着小王急匆匆地离开,村长不由一声苦笑,他只当他想事想入了神,误了时间。
月色入户,熟睡的人仍在熟睡。凌晨三点半,村长骑着来时的摩托车,回了家。
三
“小王,你说你干了什么?”村长手指着河里的小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王手里拿着捕鱼的网,额前挂着电筒。
冷风掠过河面,吹动了岸边的苞谷秆,还有没人打理的荆条。月光今夜格外醒目,天上没有阴云,星星也正闪耀,村长、刘大有还有几个村民站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对着小王。
“村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条鱼吗?反正别人都是想捕就捕,还不如便宜自己人呢!”小王一边笑着,一边戏谑说道,“村长,要不等会儿我分你几条?”
村长此刻早已气得不行,同行的人也都默不作声,冷眼旁观,掩饰不住的失望。他们都是长辈,小王是晚辈,谁又愿意看见自己的后辈干这样的事情呢?规则是大家共同修订的,理应共同遵守,违背了,就要按规则办事。
“小王,回去吧,别捕了,都放了吧。”刘大有说道,其余的村民也都齐声附和。
小王又撒了网,毫不顾忌,嘴里还不停地念念叨叨,“凭什么外人就可以无所顾忌,凭什么我们自己人就……”
收了网,只见好多鱼在网里蹦个不停,可是不管怎么挣扎,它们都没能挣脱这渔网的束缚。二三十条鱼,都有十厘米长的样子,它们被扔进了笼子里,那里暗无天日,只有黑暗,没有清澈的河水和绿绿的水草……
村长走上前,一把逮住了小王,扯过了系在他腰间的渔笼,把鱼倒进了河里。“咚咚咚咚”的声音响起,那是最美妙的音符,是美好生命的回归,亦是救赎!鱼儿回到了它的故乡,月光泻在河面,隐约可以看见游鱼在河里自由地徜徉,那里才是它们的天地。
“你干什么?”小王大叫起来,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平静,使游鱼一阵乱窜。
“老弟,我们把小王带回去,这件事情应该由大家共同协商解决。还要看看大家的看法。”
村长拉着小王,其他人走在后面,小王被拽到了村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已坐了二三十人,还有人正陆续赶来。
四
半夜12点左右,村长坐在座位上,对着村民。
村长不由想起了好几年前,那时候河里几乎没有鱼的影子,因为村民时不时就下河捕鱼、电鱼甚至毒鱼,这样的行径对鱼类乃至整片水域都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后来政府专门从上游撒了鱼苗,好几年没有人动河里的鱼,鱼越长越肥,也终于有人开始眼红。黑夜好办事,偷鱼贼便开始逞凶......
约莫谈了两个小时,结束后,村民们打着哈欠,借着手机的灯光,或是打着电筒回了家。一切都很和谐,尽管谈话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争论,出现了矛盾,但在大家的集思广益之下,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决。然而,有些东西,注定解决不了。
乡村治理需要村民齐心,共同遵守契约与道德,可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注定了会有破坏与摧毁。而且,除了内在的破坏,外来的对规则的挑衅更是令人处理起来显得力不从心,毕竟,别人有一千种谎言可以敷衍,都知道是借口,却只能当是事情的真相。所以,村长只能强调,严格要求自己,不允许再出现类似的村民明知故犯的现象,同时密切监视游客“偷鱼”的动静。他并没有点出小王,也没有点出一直以来河里依稀出现的熟悉的人影......
都回了家,有的人睡了,睡得很沉;有的人却醒着,一直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风掀起窗帘,寂静的夜,正适合一场好梦。可是,正因为生活的琐碎阻碍了生命的美好,俗世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像绳索一般时刻勒紧了人们的咽喉,令人们放松不得。生活就是这样,五味杂陈,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取其甜美的味道。“偷鱼”,毋庸置疑,是苦的味道,它破坏了规则,也否定了道德与人性,应是每个人的忌讳!尽管,你可能收获了一道菜,或是一笔钱,但不得心安。
事后,小王再没去偷鱼,也没有被发现有村民明知故犯的现象。“偷鱼”的游客继续被村民捉住,放掉,鱼进了笼子,又回到了河里。
破坏,保护,两种迥然不同的行为,一直在这世间以不同的方式上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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