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白菜
土地下放的头一年,我们村有一个生产队留下了一块十几亩大的机动田。这块地邻靠村里刚钻打的深井,是当时难得的水浇地,生产队聘请了外村一位能人来种白菜。
那时候,水利条件较差,白菜对于咱们这个十年九旱的地方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乡亲们平时吃的菜,无非就是黄白萝卜和韭菜,对白菜感到很新鲜,很羡慕,也渴望能够吃到它。但是,老百姓还没有钱,没几个人能买得起价格相对较贵的大白菜。于是,在这片白菜被一车车的拉走之后,人们就去地里拾拣残留的白菜帮子,和队上弃之不要的小白菜。
白菜的管理分两种,一个是散帮菜,就是随白菜的自然规律而生长的扑地菜;一个是卷心菜,在白菜长到一定程度时就用绳子把它拢起来,达到菜帮卷瓷实的效果。白菜在管理过程中,有少数的虽然用绳子拢了起来,但由于捆拢不到位,仍然长的松松散散,这些菜后来不再被种菜的人重视,也不再追加肥料,所以一般个头都比较小,达不到商品菜的要求。这个生产队第一次种白菜,缺乏经验,因此这类残次菜比较多。大部分的商品菜拉走之后,白菜地里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剥下来的白菜帮子,和达不到标准的白菜到处都是。
那几天,是腊月里最冷的时候。北风呼啸,天寒地冻,田野荒凉,残叶飘零。田埂下,阴沟里,残留着一道道的积雪。我们刚放了寒假,白菜走了后的第二天一清早,我们几个小伙伴在大人的赶使下,挑着藤条蒫担子,顶着呜呜怪叫的西北风,踏着被冻的硬邦邦的土路,去白菜地里拣白菜。白菜地残留的小白菜和散落一地的菜帮上,结着薄薄的一层冰霜,稍不小心一碰就像小刀子一样的割手。我们去的时候没有拿铲子,只得先用双手把小白菜使劲地掰下来,然后轻轻地剥掉外层的烂帮子,将白白净净的菜心捡起来装进蒫里。地上残留的菜帮子暂时不理睬它。由于天气太寒冷,加之白菜上全是冰霜茬子,不一会我们的手指头就冻得通红,甚至麻木了。但是,我们虽然是十几岁的孩子,也跟大人一样有着好胜的心理,尽管浑身冻得直打哆嗦,上牙直磕下牙,鼻尖失去了知觉,但是看到满地的小白菜,仍然兴致勃勃,急不可待的掰了一个又一个。不一会大家的藤条蒫都装满了。当我们披着晨曦,湿着裤腿角,挑着担子满载而归时,到了村口才遇到其他人拉着小平车,或者是挑着担子去拾白菜。回到家后,我们吃了早饭又去了。不过这时候的小白菜已经被拾完,只能拣拣白菜帮子了。白菜帮子很多,我们连续两天还拣回来不少呢!
我自学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块。奶奶把我拣回来的白菜再次清理。拾回来的白菜,在地里没有把冻坏的帮子剥彻底,这会腐烂并感染好的白菜。奶奶便剥去了被冻坏了的外皮,把里面的雪白的白菜心一棵棵摞在屋子较暖和的地方。这二十多棵小白菜,或是熬白菜豆腐粉条吃,或是拌菜吃,或是辣子炒白菜吃,我们一直吃到第二年正月底。这个冬天,我们家再也没有像过去那样,尽吃那些让人直倒胃口的黄白萝卜了。那些第二次第三次拾回来的白菜帮子,像小山包一样堆在一间屋子里,慢慢的让我喂了兔子了。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白菜就不再被人稀罕,成为了大路菜。但是,几十年过去了,每次回家路过那块邻靠深井的地,目睹枝繁叶茂的苹果树,我不由得就想起来那年的拾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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