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鲁西平原,是母亲黄河给了她生命,这里焕发着无限的生机。而母亲偶尔发些脾气,改变前进的方向,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一份苍凉。
明朝年间,我的祖先从山西洪洞县迁居于此,慢慢的由几户发展到几十户,到我这一代,已经成了拥有几千人的大村落。这里没有巍峨的高山,也没有宁静的湖泊,而生于斯、长于斯的我,未免有些失落,唯有几个安静的水坑,却成了我童年的慰藉。
说它是水坑,因为它没有池塘般的秀丽,也没有湖泊的宽广。老一辈的人们,盖房子要用土,垒院墙也要用土,渐渐的也就有了坑。雨季久了,它就成了水坑,雨季短了,它就变成了原来的样子,随便在坑沿上长些野草野花,吸引一些小孩子,证明它的存在。
我小时候,那时的坑还称作水坑,一年四季都存满了水。
夏天里,我们只要一放学,便会呼朋引伴,聚集在村北最大的一个水坑旁边洗澡,坑里的水呈淡淡的巧克力色,在坑的中央有一棵柳树,我们一个猛子下去,转眼就到了柳树旁边,扯着树上的叶子,互相开些自认为好玩的玩笑。
冬天里,坑里的水结了冰,为了滑冰,我们不再穿妈妈给我们纳的黑棉鞋,而是偷偷拿出了春秋穿的解放鞋,一个滑步,在坑上能滑好远。
父亲也常常带我去这里,手拿一个玻璃瓶,在瓶口系上长长的绳子,里面放些馒头的碎屑,过一会,使劲一提,就发现在玻璃瓶里,隐隐约约的游着几条细长的小鱼,可爱极了!
而关于水坑的回忆并不都是美好的。在我三岁那年,临近岁尾,父亲还在外地上班,而母亲在家里弹棉做新衣。十岁的表哥来到我家,拉起我的手,带我去姥姥家玩。路过水坑,我却不走了,也许我是想去抓鱼,也许我是想滑冰,表哥执拗不过,就先去了。其实那年并不是很冷,冰层结的不厚,到了坑的中央,我便一脚陷了进去,冰冷的水慢慢的没过了我的膝盖,接着是我的胸脯,到了脖子的时候,两片碎冰一合,卡住了我的脖颈。
我没有哭,也没有挣扎,默默的等待着,仿佛我已经接受了现实,即将成为水坑的一部分。忽然,我眼前,有一个身影向我呼唤,接着转瞬即逝,而这这段回忆却定格成了一张黑白的照片,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
母亲是哭着跳进水坑的,她甚至没有脱衣,哪怕她穿上雨鞋!没有······当她抱起我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放到床上,我一天没有说话,以至于母亲拿针扎我,我也是轻微的颤了颤。此时的表哥,正被我的妗子,打的鬼哭狼嚎。
每每和朋友聊起此事,朋友都会笑我,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记忆呢?不可能,我想,或许是我的臆想吧,但在生与死的边缘,人是不是会有着特殊的能力,谁又知道呢?
然而水坑并没有错,它还是安安静静的守在那里,水上的丝丝涟漪,仿佛是它那无辜的眼神。只是每当我走进它,远远的,母亲都会跟在我的身后,默默的注视着我。
这次我过年回老家祭祖,透过车窗玻璃,远远的,又发现了那个水坑,此时的水坑真的成了坑,几排水泥房子把它挤得喘不过气来,几块碎砖头躺在里面,枯黄的草在坑中摇曳,像小丑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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