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和我弟弟打电话,说了很多。他说我那时候去比较远的高中读书了,才发现身边少了人。有一次我周日回学校,家里剥的嫩核桃让我带到学校吃。但我忘记拿了。走之后,我弟弟发现我没拿,就骑自行车给我送,车骑到黄土塬面的边上,跑下山坡,看见我坐车走了,就自己回家了。
我们以前的家不在这片塬面上。在向西200多公里以外的榆中北山,记忆中我家的庄子坐落在一条山岭的阳坡上,坡的下面就是大片大片的田地,一直延伸到沟底。和我们一起住在阳坡上的还有三户人家,也都和我同姓。翻过庄子,坡的脊梁是一条还算宽阔的路,因为可以够拖拉机通过。
路的一边种着一排白杨树,由于那排白杨树很高,所以小时候在我活动的区域都能看见他的身姿。晚上放学回家,我沿沟走上来,只要能看见白杨的树梢,我就知道我离家不远了。妈妈在田地里干活到傍晚,我看见夕阳穿过白杨叶子,晃动的叶子上泛起粼粼黄晕的光波,我知道我们该回家了,而身后的白杨在即将落下的黑夜中,伴着晚风摇曳成了斑驳的黑影。就是这排白杨,挺拔,高大,笔直,繁茂,不屈不折,他们大概是黄土高披上最具生命力的植物了,默默地守护我们这里一代又一代的人。
20年前,当我永远离开这片土地时,三四颗白杨露着半个身子映入我的眼帘,他们静静地伫立微风中,好像在和我招招手,目送我,说再见。
白杨树的下面又是成片的黄土地。这里的祖先啊,能把该开垦的都开垦成了田,只留下了庄子和羊肠迂回的小路。是啊,种田是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是他们唯一的生存方式,更像是一种使命,一种生生不息的力量。
费孝通说农民身上带着“土气”,他们身上被赋于土的特征和属性。这是没有错的。农民和土不能分离,农民因土生存,土因农民突显价值。久而久之,农民身上被打上深深的土的烙印。农民有土颜色,有土的性格。所以西北人脸上总有一层黄土没刮干净,或深或浅,或淡或浓。
不得不感叹,人类就是如此倔强,在每一方土地上都能播撒种子,让生命繁衍生息。就是那么智慧,在多么艰苦的环境里,总能以独特的方式生存。他们总能把历史和祖先给予的资源充分利用,独创一种活着的志气,在江南活的山青水清,在高原活的悲亢自由,在黄土高坡上活的坚韧沉着。谁也学不来。
但不论怎样,如今想想,为什么我会在10岁就离开这片深邃的黄土地,因为最终它只能成为时光机的留影,被时代粉碎成更原始的状态,历史的变迁,时代的更迭,我们会知道,不止是这片土地,千千万万的土地都会披上新的外套,重新新的身份,曾经的祖祖先先被新时代推没,在他们的身子骨里崛地而起高楼大厦更受到人们的喜欢。
但为什么唯独在那片土地的记忆最深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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