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丫头
大丫是姊妹里最高的那一个，也是最瘦的。虽说入了秋，但身上还是那条淡粉色的裙子，无论怎样，都看不清裙子上的图案。
隔壁的小乘父母还没回家，便拿了打火机来找四姊妹。
二丫见了打火机便一把夺过来，拿在手里把玩，饶有兴趣。
“这个，大人们点烟的时候才用的……”她挽着松松的马尾，略长的裤脚，还有一双沾满泥巴的运动鞋，这鞋子是二丫的宝贝，大丫穿不了，所以每次三丫都央着她穿一穿。
“不给你呢，你脚脏的要死”二丫看着三丫拖鞋里那两只脚，指甲缝里都嵌有污垢，脚背上还有小蚊子咬的红点，被三丫自个儿抓破了，留在脚背的血痕没有洗掉。
她做出嫌弃的表情。
三丫每次拧不过二丫，她觉得二丫凶得很，所以只能眼巴巴望着，脚趾缝里摩擦泥泞。
四丫穿着妈妈的一双旧高跟鞋，沉重得滴答滴答，那鞋子像小船，一不留神脚丫便软绵绵地歪倒，和鞋子错位。
“嘿！四丫！你娇气咯！穿高跟鞋！”
四丫最不爱说话，没搭理二丫，只是看着她手里的打火机便仰着头，伸长脖子来抓。
“这不给你。”
二丫把打火机扔给小乘，说“附近有个空旷的地方，叶子多，我们大去那儿燃叶子。”
大丫点头，顺手抱起了四丫，三丫跟在二丫走在前面，小乘走在最后。
梧桐树的叶子落得异常多，有些湿漉漉的地面零落地到处都是。
“大丫你和我去捡叶子，三丫你把四丫看好。”
“噢……”三丫极不情愿，她其实也想去捡叶子。
“喂，大丫。你的爸爸妈妈呢？”小乘边捡叶子边问。
“打工啊。”
“他们不回来吗？”
“要哦。”二丫接话。
“上回过年回来了。吃了好多好吃的，妈妈还带我们买火炮了。”
“砰……就炸了。”三丫比划到。
四丫也点点头，一本正经。
叶子逐渐成了一小堆了，小乘去点叶子，火苗闪啊闪的，叶子上火星卷了卷，然后又熄灭了。
“点不燃。”
“我来。”大丫从小乘手里接过打火机，双手按在开关上……
火苗仍旧没有持续几分钟。
“你们都太笨了，我来”二丫夺过打火机，按着开关，约莫三十秒。
“哦哟。”二丫甩开打火机，把手放进嘴里吮着。
“还说我们笨咧。”小乘又拿起打火机，还没有用，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乘！小乘！”
“诶！我在这儿哪！妈妈！”
小乘妈妈的高跟鞋哒哒哒，面容精致的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到又脏又瘦的四姊妹，脸色瞬间变了 。
“叫你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她拉起小乘就走，没有回头，边走似乎还高声责怪着小乘，隐隐约约的哭声，越飘越远……
“小乘！”
二丫叫到。
“小乘！”
大丫，三丫和四丫叫到。
人影却已经远了。
“他的东西还在这儿呢。”
大丫捡起打火机。
“你们几个娃娃，干什么呢！”
不知是怎样惊动那位老爷爷的，他颤巍巍地向前，声音严厉而带着几分责备。
“你们在玩火啊？”
“没有，没有。”大丫摇头。
其余三个丫头都摇头。
“快走远些，找你们奶奶去。”
“奶奶病了，没在家。”
三丫接话。
“三丫！”
二丫吼她。
“把四丫抱回去。”
三丫里面垂下脑袋，悻悻得抱起了四丫。
“我跟她换个鞋子。”大丫道。
那鞋子换在大丫脚上还是大了，只是她高兴地把鞋子踩的哒哒哒地，好像自己是个大人。
她把打火机塞进二丫的裤包里，然后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家的方向走。
四丫路过小卖部，吮着手指，口里咿咿呀呀的。
“四丫，没有钱啦。”三丫把她的脸别过去，自己却忍不住看了几眼那些零食。
“怎么不走了？”
“二姐，我……要”四丫声音小的快要消失。
小手把口水抹在脏兮兮地胸膛上，脚趾一个劲儿地动。
“等奶奶回来了再买！现在不买！没钱！”
二丫直截了当地接过四丫，大步往前走。
街上一对夫妇推着婴儿车，车里是比四丫还小点的孩子，吮着奶嘴，想来睡得十分香甜。
大丫看到他们，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们看到大丫，夫妇对视一眼，神色不太对劲。
忙把婴儿车推得更快了。
婴儿车……婴儿车……大丫目送，眼里泪光闪闪。
像猛兽一般的大丫跑过去，夫妇被她这举动吓坏了。
“她是我的女儿！”女人一句话唬得大丫不敢再向前。
“她一定比你们过得好！”
大丫没有开口。
“大姐，你怎么了哦？”赶过来的三丫问道。
大丫只哭着，站在那里，脏手背把脸揩得更脏。
只有她知道，那是她亲生的妹妹，五丫。只是抱给了别人做女儿。她不她妹妹，而五丫长大后，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她的姐姐。
她了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说……弟弟什么……时候才来？”
“快了吧。爸爸妈妈想要小弟弟，我也想要一个弟弟。”
三丫天真地笑笑，一脚踩进小水洼里，咯咯笑起来。
到家的时候二丫和四丫还在门外没有进去。
“你们这么慢？！”二丫道，随机找大丫要钥匙。
“不是在你那儿咯？”大丫道。
“什么嘛，明明在你手上！”
大丫摇头“没有，三丫你那儿有没有？”
“我？我哪里有嘛！”
只听四丫叫了声“奶奶”，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来人。
奶奶锁骨那里凸了根管子出来，同样的衬衣却越发宽大了。
“奶奶！你‘投洗’完了噢！”
奶奶蜡黄色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孩子小，不懂什么叫透析。其实她得了这个病，也是糊里糊涂的。
“奶奶，四丫要吃吃的。”二丫说道。
“我们都饿了。”三丫又接话了。
“下面馆子去，吃你们最喜欢的拉面。”
“耶！！！”
四丫爬到奶奶背上，二丫三丫各拉了奶奶一只手。大丫说不饿不想去，转进房子里，照着墙壁上的号码，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她拨弄嵌满污垢的指甲，头发又短又油，听着嘟嘟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
她失望地放下电话。其实她想问一问妈妈生了小弟弟没有，如果生了，她和爸爸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她想她可能还在忙。
自己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起来。
来不及换鞋，忙去追赶奶奶和妹妹们。
被磨损了皮的旧高跟鞋时不时在小水洼中，声音却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哒，哒，哒……
四个丫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