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

“我何曾不也是恋家的孩子，自你走后，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每天小学放学，诺亚都要脱鞋涉水渡过无比宽敞的河流。

遇到下雨天，河水会激流汹涌。平时刚没过膝盖的河水，在这种时候往往都会浸上腰间。

平时大人们总是口头上训导，不要贪图近路渡危险的河道。但年年孩子们都这么渡河，也都次次安全到家的情况下，也就没有十分制止。

唯独下雨天里，大人们才会十分责令孩子们不能走河道。

诺亚不同，她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口中听到过多的关心。只有奶奶每天三申五令的告诫着，但是归家似箭的诺亚顾及不了其他。

此时诺亚站在河岸边，看着川流不息、汹涌磅薄的河水，明亮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在闪烁，传达到心里微微发怵。

随即又好似想到什么，又不管不顾脱下脚上黝黑的凉鞋。

鞋子原本是漂亮晶亮的明黄色凉胶鞋。在断了又烫补的循环下，现在只剩铁夹留下的的黑褐色。

她环顾四周，平时成群结伴的伙伴，因为昨天的大雨，都听从大人的训导，往正路绕大圈回家。

如今整个河道寂静无人，只有河水击打暗石的“哗哗”声。

她低头，看着身上穿着的唯一一条没有缝补痕迹的裤子。犹豫片刻后，畏缩的褪下身上的长裤，拿在手上时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圈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放心的把鞋子仔细地系在裤脚上，随后把裤子牢牢捆在脖子。

刚下去的第一只脚，诺亚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水位比她以往知道的要高太多。冰凉的河水直接没到胸口，踉跄一下才站定。然而急促的呼吸彰显了她此时的慌乱。

看到湿透的上衣，诺亚心里一横，微微颤颤的往河道中间摸去。落脚的地方要比其他地方深些，但是水流不急，往前一步水流突变的猛烈，但只要往前走上三步就会有一块大石头，往大石头后侧走就会有一块天然石基，上面还长着大小不一的小石块。随着过去后就是低水位，也就相当于可以安全到岸了。

诺亚咬紧牙关忍受着激流的冲击，脚掌用力踩压着底下的流沙，双手打开在两侧控制着身体的平衡。

就是在这里。

诺亚停下挪动的脚步，远远看去就像静止在河道间，

河水中的诺亚，全身湿透，松垮的马尾还在不停的滴水。

深水中的脚掌正缓慢的向四周探着石头的方位。不知过了多久，前后一圈都被诺亚都探寻完了。那本该在这个地方的巨石，却寻不到踪影。

长时间泡在水中的诺亚，只觉得平举的双手已经冰凉发抖。看着激流翻涌着的河水，诺亚有些眩晕，赶紧转移目光看向河的对岸。

不知是什么坚定了她的内心，她慢慢弯下腰，冰冷的双手向水中摸索着。因为弯着腰，水流急涌冲刷进嘴巴，诺亚只好背对水流，闭眼寻大石块所在地。

在反复于河岸方向对比寻找中，不知不觉随着水流冲击越走越偏。

下一秒，诺亚脚底一空。整个人完全淹没在激流的河水中。瞬间诺亚整个人都慌乱了。因为过于惊慌，口鼻呛入不少河水。只觉胸腔撕裂的疼痛，几乎是下意识紧闭口鼻，奋力在水中向上扑腾。

淹没下去短短的十几秒，诺亚却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厚重的窒息感席卷而来。

恍惚间，诺亚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奶奶的声音！

那一刻全身充满力量。

诺亚奋力往上一蹬。

等到浮出水面时，发现自己正扑在一块河岩巨石块边，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爬上石块。

那么大的石块，只有顶端的一小圈坚强的耸立在急流的水面上。

等诺亚站稳，发现自己此时已经位于河道下游。

平时这块石头，都是大人们用来揉洗衣物的绝佳位置。因为石头就像河道的分界岭，走下来的这边延伸了大半个河道的岩石片，以巨石为止。另一面是一个天然漩涡，无时无刻都在翻滚着流动的漩涡，时而大时而小。

诺亚正在寻找最安全的路线，就在跃跃欲试时。

那个声音又想响起来了，这次听的十分真切。

真的是奶奶在呼唤她。

许是奶奶在家中等久了，特地出来寻她。

诺亚在心里想着，听着奶奶呼喊声。诺亚直觉眼前一片清明，仿佛能看清水流下石头的位置。

奋身往前一跳。

扑通一声。

惊喜的发现脚居然踩在了岩板上，这说明已经处于安全地带。缓和的流水抚平了诺亚惊慌的心。

低头看着平齐膝盖的水位，诺亚笑颜绽放。泡在水中的双脚欢快的不停在水中奔走着。看到膝盖上的水面，浮着一圈圈被推散的水纹，诺亚忽视胸口呛水后的刺痛，更加用劲抬腿。

此时诺亚脸上迎上夕阳，金黄色的夕阳照在诺亚的脸上。只见那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孩子笑颜。

仿佛刚刚发生凶险的人，并不是她。

刚抬腿上到岸边，奶奶急切的声音就在跟前。隔着茂密的牛网刺，诺亚看不见。

连忙解下系在脖子上的长裤还有鞋子。

一边套上裤子，一边高声回应奶奶。

奶奶听到诺亚的回应声，急忙往河边赶去。

诺亚听见奶奶的脚步声，加快手上穿鞋的动作。还不忘高声说道：“奶奶，你不要过来了！我现在就要过去了，你站那里等下。”

说完就矮身穿过被大风吹歪的牛网刺丛中。

刚穿过，就看到奶奶一脸焦急的站在那里张望。

看到诺亚出来，连忙拉过诺亚来到自己跟前。奶奶看着浑身湿透，狼狈至极的诺亚，责备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随即眼中盛满心疼。

伸出满是老人斑干枯的手，轻轻抚过诺亚被河水冲乱的发顶。

发圈已不知被冲到何处，齐肩的乌发杂乱无章扒拉在脸颊，在脑后。

“那么晚了。还贪玩，全身都玩湿了！”

奶奶轻声责怪道。在满是皱纹的眼眶下，涌着红晕。

“奶奶～我知道错了。不应该那么晚的，下次我回去早点。”

诺亚仰头对着奶奶撒娇。

看着奶奶神情里藏不住的心疼，诺亚满是内疚。

“好啦～奶奶～我们快点回家好不好，今天是我12生日。我要吃奶奶做的姜撞蛋，还有还有，长寿面上也要加蛋！奶奶，我们家还有多少个鸡蛋？够不够。。。”

诺亚拉起奶奶的手，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最后的一点夕阳照射在他们的背影上，把他们身前的影子拉的很长。

很长。就如眼前的路一样长。

太阳终究落下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