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口述史？

昨天晚上听了笑岩的口述史直播：关于口述史的文本编辑主题。请到崔永元口述史中心资深编辑，述林的副主编海滔老师。听了一节扎扎实实的专业课，又是烧脑又收获巨大的一个夜晚。

那个当下，内心突然升起一个声音：你脸皮可真厚呀，以后再也别说自己是口述史爱好者实践者了。

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惆怅，原来我以为的口述史跟真正的口述史有着天壤之别，我不过是装了个13。几个小时的采访录音还在电脑里躺着，我却无从下手，一直拖到现在。想到第二天早上还有一场约了很久的采访，心里不禁发怵。

不管怎么样，已经约好了。预采都做了两个小时。再怵也得坚持采完，再难硬着头皮也要把文本整理完，写成可阅读的文稿。

上午八点半，我和被访者准时进入腾讯会议室，预计两个小时的采访，我们硬是聊到十一点半，才依依不舍收工。信息量和惊人程度都让我头皮发麻。

临近结束的时候，她说：“我对口述史也有兴趣。想问问你，你这个主题下是有什么结构分支吗？”（第二个这么问我了，我不免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松弛，太没有章法与结构，让人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吧）

中午在口述史群里，大家也对我的工作提出了一些疑问。这让我觉得有必要认真用书写来梳理一下：我到底为什么要做口述史？是很酷吗？好像这也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是好奇吗？那我好奇的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采访，是我的母亲。那一次很震撼，可是没有采完，几个小时她才聊到知青回城前，这些信息已经足够让我一路号啕大哭了。后来就放下了，表面上是因为忙。其实心里隐隐有些逃避，不敢去听下去，学霸妈妈的创伤，有很大一部分是她因为怀了我而错过了第一次高考，从此人生进入了另外的一个境地，抱憾终身。

两年后重新开始拾起口述史，是因为笑岩老师开了直播，一直放在心里的未完成事项又有了契机重新被想起来。在一次慢学校的工作坊中，我分享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是口述史和家庭治疗，并且想探索把这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没想到得到现场几个伙伴的响应，就有了“年的记忆”这个项目。我重新找回笑岩的口述史入门课笔记，重新启动当年未完成的作业；后来又有了笑岩老师专门为我解疑答惑的一场口述史直播。

属于我自己的口述史项目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启动了。

任何行动都一定有动机。如果是因为一些契机推动了我做这件事，那后来引发我持续想要去做，持续做更多人的采访，还是在对两位被访者的预采中的震动。

预采原本只是大概梳理一下家族关系，可是没有想到就聊出了很深的话题。让我看到，对于幅员辽阔的华夏大地，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村庄城镇，一个个普通的家庭普通的人，就过年一个节日，都饱含着很多的悲欢离合，很多的幸福，很多的伤痛，很多的无奈，很多的理所当然。很多人不会想到自己跟历史有什么关系，甚至不会把自己跟国家跟社会的发展扯上干系，每个人能够顾好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扫干净自家一地的鸡毛，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就得了，大家伙儿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当年在布拉格广场上响起的那句：“我们不是乌合之众，我们是人民”， 振聋发聩。是的，每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都是人民，都有自己的权利，每个个体生命都应该被看见；每个个体都是社会的一份子，有着自己对社会的影响与作用。

“年的记忆”让我看到更多不曾看到的历史，看到文化与社会环境与普通人的命运的紧密关联。这个项目比起那些抗战老兵之类的宏大叙事主题，也许简直不值得一提。但我却以为正是因为这个项目的被访者，没有任何身份职业社会地位的标签，才能回归到人的本质上去探索：我是谁，是什么让我成为我现在的样子，我作为社会群体中的一员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这是我学习践行口述史的初心。

也许这是个很理想的憧憬，我深知目前的能力做不到；也许这是个不切实际毫无价值的想法，即便进行下去，也是死路一条，浪费了很多时间精力做了没用的事情。可是我依然想去试试看，这是一次探险，谁也不知道会发现什么，会找到什么，会得到什么。

无论怎样，跟着自己的心，大胆去做吧！

毕竟，每一段回忆每一个故事都值得珍藏；毕竟，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