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姥姥

      姥姥去世十周年遂想起。

      总有一个人，一直住在心里，却告别在生活里，忘不掉的是回忆，继续的是生活，来来往往身边出现了很多人，总有一个位置，一直没有变

——前言

        再回到姥姥家，低矮的三间土屋变为表弟高大宽敞瓦房，凹凸的土地如今是平整的水泥地板，院子里的茅草堆也被蔬菜和花草取代。

      想起姥姥家，最多的就是西边北边的水塘了，姥姥家没有院墙，是村最西头的一家，从姥姥家院子里不到五十米就是西边的池塘，每次到姥姥家，就会吵闹着钓鱼，姥娘就会用棉麻绳拴在罐头瓶上，再掰下半块馍馍，捏捻到相当碎，放到瓶里，这样就可以钓鱼了，不大会儿我们就会钓到不少的小鱼，吵闹着让姥娘做给吃，姥娘就会慢慢把鱼肚的杂物剔除，然后采一片荷叶，放到锅底火炭上烧烤，不多时我们就可以吃上想喷的鱼肉。吃完饭，如果在地里劳作的舅舅有时间，就会跳到水塘里给我们摘莲蓬，我们剥出一个个莲子，品尝出水芙蓉的脆脆香香。玩够了，就可以顺着大路赶回家（姥娘家离我家只有三四里地，路上不用拐弯，所以在家没玩头了，我们姐弟几个一商量就会跑到姥姥家）。

        姥娘家西屋后有棵枣树，每到枣子红时是我们最大的渴望，不知怎的，我们家里的和邻居家枣红了，都不让打来吃的，只有真正到打枣时才让吃，可姥娘却从没有这样的规矩。起初，我们会爬上枣树，摘又大又红的枣子，（哈哈，哪儿等到红呀，青涩时我们都吃掉了很多。）后来用石块投掷，再后来就拿杆子去打，等到别人家可以打枣时，姥娘家的枣树上早已没有了半颗。可姥娘从没有阻拦过我们，还叮嘱我们爬树小心，找合适的杆子给我们。

        姥姥家院子西南角有棵小桑葚树，春天来了，我们就围着这棵小树打转转，这棵树上的桑葚我们从来没有吃过酸的、红的，更别说黑的了，给从小朋友要了幼蚕，我们还几次跑到这棵树上摘桑叶呢。

        姥姥家房屋后面隔条大陆也是一个很大的池塘，我们很少到那个池塘边玩耍，应该是姥姥姥爷叮嘱过水很深很危险的原因，特别是有一次亲眼见过有个人在水边捞出一个黑黑软软的吸血虫，我们就更不到那个水边了。只有舅舅到池塘边的水井打水时，我们有时会小心翼翼的跟去，但很少在水边逗留玩耍。

      其实最多的就是在姥娘家的屋里乱翻腾，从抽屉里翻出一毛钱可以买糖豆吃，买来各色的糖豆一个一个分吃。从葫芦里翻出金钱（古代的方孔钱）让姥姥给绑麻毽子，缝鸡毛毽子，有时没有鸡毛插毽子，我们会合伙追赶羽毛最美丽的公鸡，直到能踢上毽子。爬到窗台找个玻璃球，床底翻出舅舅拉庄稼的绳子玩跳绳……反正在姥娘家无论怎样折腾就是不挨吵，偶尔把姥娘气坏了，就是吵我们，我们也不怕的。

      偶有时，姥娘也会指派我们给小羊添草，但我们都不情愿，只拿很少的草给姥爷的小羊吃，招惹的羊们咩咩叫声掩盖了我们的沸腾。

        稍大一些，水稻插秧收割时我们是一定要到姥姥家帮忙的，所以去姥娘的墓地时，我在记忆里寻找每块地的位置，附近有很小的地块，在远处有块九分的，远处西北角还有块一亩二分的，那块地得庄稼年年收成都很好，村前还有几块。记忆里到每块地里劳作要沿着地里的沟沟沿趔趔趄趄的走，我曾摔过无数的跟头。插秧时，我们拔水稻苗，绑成一个个小把，舅舅会用推车运到每块地里插秧，只有剩最后一块地时，我们就可以全员去插秧了，每到这时舅舅会说歪苗不打歪粮食，哈哈我们姐弟几个插的秧横七竖八东倒西歪。

        最渴望吃到姥娘做的凉拌粉条，有时会加上青菜或豆芽，其实每次到姥姥家都要吃这个菜的。

        还有一种情况是必到姥姥家去的，就是感冒发烧时，一是姥姥村里有位医生看感冒发烧嗓子疼很内行，二是我们不舒服时姥姥比妈妈照顾的更好，能喝到红糖水，能在热热的被窝暖汗。清楚的记得我第一次会喝药就是在姥姥家学会的。

姥姥

        后来姥娘年龄大了，就一直跟着妈妈在我们家住，但我们几个都离开了家，回去时我们都会给姥娘买好吃的，其实我们只要喊一声“姥娘”，姥娘就会变戏法一样给我们拿出好吃的。妈妈说，姥娘总是把好吃的藏得严严实实，总是忘了吃，很多东西都放坏了，可我们每次到家，姥娘还是小时候一样给我们翻出好吃的，从来都有。记得有次在姥娘跟前扭动脖子，姥娘让我蹲在她的跟前（姥娘好多年都站不起来了）她给我揉肩膀，其实姥娘的手劲很小，我还是在姥姥跟前乖乖的蹲着。

      最后一次见姥姥，她已经病的没有气力，我给姥姥买来不用咀嚼的虾条，在妈妈的大声呼喊声中，姥娘睁开眼吃了几个我买来的虾条，姥娘还能清晰的认出我是“二妮”。

        其实，从我记事起姥娘就几乎不能自由走路了，从四十岁就因为关节炎双腿不能走路，所以姥娘劳作时靠双拐，大多是坐在凳子上的，离世前几年又摔坏了胯骨，只能靠轮椅坐着。妈妈说，姥姥是跟着跟她瞎妈妈长大的，生活很是贫困艰苦，嫁给姥爷后，姥姥还要给自己的母亲送饭吃。抚养母亲姊妹几个，是四五十年代国家经济最为艰难的时期，但姥姥总有办法让一家人吃饱肚子，就像我们吵嚷着吃鱼时，姥姥烤炙的喷香鱼肉。

        妈妈和姨给姥姥姥爷定制了最为全面的冥间物件，汽车、电车、沙发、电视、洗衣机、饮水机、自动取款机、别墅、看戏台等等，一应俱全，舅舅、母亲、姨、表弟、我们几个小心的把各种物件分类摆放整齐，小心翼翼的祈祷中点燃，阳光下微风中看着一切幻化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的姥姥一定经济富足，也没有疾病的折磨，姥姥一定会让生活变戏法一样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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