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北往，半夏无殇

（一）初秋盛情难却

南城北往，半夏无殇

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瓮水长官司、草塘安抚司改土归流，安县始建。

几百年的历史变迁，安县特殊的地理条件和气候，孕育了县属及以下十几万人，其中农村人口占百分之七十。

周可儿一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母亲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外出务工的父亲只能农忙和春节时才见着。忙不完的农活，地里、家、学校，三点一线的生活，像是农村人逃不掉的命运，这一切直到周可儿小学毕业，父母在县里建了房才算步入“富裕人”的轨。

南方的初秋，阳光依旧很足，梧叶抓住盛夏的尾巴留下好看的斑驳，随风起舞，氤氲睡意，知了声已渐远，开学的脚步渐进。

可儿不知道，原来父亲把她当作男孩子，其他小姑娘都是粉粉的书包，而可儿的书包比哥哥的还要男子气概，质量却不比塑料袋差。

陌生的地方，让可儿有些迷失，母亲带着去报道，忘记拿特别重要的东西，走到彩虹桥才想起又折回去，母亲大概是太相信自己的女儿，随她去了，好长时间不见回，自己又找回去，而可儿还没找到回家的路，遂被母亲带回。

“真是没出息，连路都找不到。”

自是委屈，也只能任由母亲说罢，可儿知道解释一句母亲可能一路上都会唠叨个不停，为了给自己相对清净的空间，可儿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可儿母亲没有出过远门，家里的路却比谁都清楚，农村妇女的特性可儿母亲包揽了所有，大嗓门是可儿母亲最明显的特征，只要可儿母亲在的地方，老远便能听见，近些，便会觉得震耳欲聋 。可儿试图说服母亲小声一点，可儿母亲倒理直气壮地嚷嚷：

“这个世道苛刻到连话都不让讲吗？”

可儿不想多解释，任由母亲随性。后来，可儿离开家到远方求学，再见到母亲时，母亲说话温柔了许多，大抵岁月圆润了她的生活，整个人也委婉起来。

（二）未及开始已结束

十二三岁的年纪，其实还是孩子，哪怕班主任在讲台上认真地讲着某些有的没的，台下不想听的使劲的闹、吵，想听的使劲伸长脖子还是被吵闹声掩盖过去。可儿和朋友欢坐在倒数第二桌，看着前面的人，可儿心想能不能把他们的头都踩扁，这样就可以听见老师说话了，可儿最多是想想，怎有那样的胆。

新生最少不了军训，为了让可儿看上去比较体面，可儿母亲带着她买了几身衣裳，不知何时的深沉，可儿挑了一身黑，可儿母亲只顾着和熟人聊天自然不干涉可儿的选择。

虽是九月，盛夏的燥热却一点未减，黑色吸收的热量烘烤着可儿的每一寸肌肤，就快要窒息，站军姿的时间过得极其缓慢，若是天气凉爽些，可儿脑袋里大概早已经有了好几部连续剧。正步走，齐步走，集体走，单排走，各种花样，依旧透露着乏味。

整个操场被占领，各种颜色的衣裳像彩旗随风飘扬，可儿心想这就是自己即将生活三年的地方，若是知道最后的结局，可儿大概会选择中途逃跑，她从来没有勇气面对惨痛，又不得不坚强。随着军训汇演的结束，生活开始步入“正轨”，早起搭上父亲的车到学校，买上早点急匆匆到教室，趁老师没有来又匆忙解决早饭，早读，昏昏沉沉地听课，等到下课回家吃午饭，回到学校又开始各种课程的无聊消遣，等到放学，打扫完卫生和好友珊珊一起回家。

除了和同班的珊珊，可儿还有一个伴，因为家领近，常常相约一起上下学，可儿家附近有一条河，学校还没有搬走的时候，可儿经常和珍珍穿过一条小路从河边回家，河边路程远些，在老家过惯宁静的生活，自然更亲近安静的地方。那个时候的河还比较清澈，小时候可儿就跟着母亲到河里洗过菜，在可儿的记忆中清晨的河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各家从农村来的卖菜户，争先洗好新鲜的蔬菜挑到集市去买。

可儿和珍珍走了很久，直到后来河道改良，学校也搬了再没有去过河边小道，再到后来，珍珍辍学，几经波折终于结了婚，生了个可爱的儿子，从她的照片中，可儿看出她明显胖了许多，再不似十五岁的年纪，岁月给了她幸福的模样，而可儿和珍珍也失去了联系。

珊珊是可儿最要好的朋友，一起上下学，一起上厕所，除了没有做同桌，珊珊家与可儿家更近，两位妈妈也是很能说。学校离家比较远，可儿和珍珍起得比较早，珍珍叫上可儿，两人再一起叫上珊珊，每日皆如此。在一个雨天的早晨，可儿和珍珍照常叫珊珊，令人意外的是这次由于下雨，珊珊妈妈也起床招待可儿们近屋，无已拒绝珊珊妈妈的热情，珊珊妈妈还切了蛋糕给可儿和珍珍，谁也不知前一天是珊珊哥哥生日。几天后，可儿被母亲嘲笑，说是一点也不知羞，明明知道人家有人过生日还非得去人家蹭蛋糕。可儿很是莫名其妙，后来确信是珊珊妈妈给母亲说了些什么，小孩子的事儿，掺杂着大人可真不好。

可儿经常被母亲拿珊珊作比较，说人家闺女放学都知道尽快回家，也说人家闺女怎么怎么好，气不过的可儿也只能在心里说那你去认人家当闺女啊！某日可儿母亲再次说可儿不如人家珊珊，说珊珊如何懂事，每天放学都尽快回家，学习又是如何好，可儿实在听不下去用母亲的音量像她澄清了事实：

“每天不是看小说就是睡觉，成绩什么时候又好过我，早回家怎么了，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儿要处理吗？”

“那人家能早点回家你就不能，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事要处理？”

“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空间吗，我也不能有自己的圈子吗？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不要要求我跟别人一样！”

可儿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为自己的空间辩证，母亲不再说话，显然可儿胜诉，可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刻意的疏远，只是再没有手挽着手一起回家的美好画面，可儿心里还是有过不去的坎，珊珊妈妈说的话伤了可儿的心，可儿再不觉得珊珊妈妈有多漂亮。再遇到珊珊，珊珊显然不记得可儿又或者没有看见，如今亭亭玉立的样子，远去的背影令可儿惋惜，如果不是大人的插入，可儿还是希望与老友热联，哪怕彼此都有了许多新的亲密关系。

到中学才知道除了期中考、期末考还有月考。可儿喜欢看书，在开学之前看过哥哥的书，因此第一个月的功课学得相当好，第一次考试考了班级第三，这是可儿少数排前三的经历，因此记得特别清楚，直到后来讲起时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竟会考得那么高。

成绩好代表着可以坐前排，有幸和班长小美坐在一起，记忆失色，只记得某些零星的片段。某次她让可儿问另一位同学时间，不知对方是不耐烦还是可儿表达不清楚，急躁死了，一次一次指向手表的位置终于秒懂，然而这一切被英语老师尽收眼底。

“周可，到上面来写‘附近’这个单词，包括其他几个表达相同的单词。”

突如其来的单词砸晕了可儿，快速在脑海里搜索，却怎么也想不起单词的模样。可儿手心开始出汗，粉笔也段成两截，时间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磨蹭了许久，老师终于看不下去了。

“把手伸出来。”

啪啪啪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可儿手心有些发热发麻，脸也开始发烫。

“不会还不好好听课！下去吧。”

老师对于这种不会也不学的学生从来都是很心痛，大概觉得只有让学生受一点皮肉之苦才会长记性。听完老师的话可儿有些羞愧，她懂得成绩不好与成绩好受到的差别待遇，心里更不是滋味，况且刚过完学习的劲儿，可儿早已没有学习的热情，老师的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可儿。回到位置上小美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会。”

可儿冲小美笑了笑以缓解她的愧疚。

可儿向来听不得被人夸，在一次心理课上，老师让描述自己的同桌，小美说：“我的同桌，经常穿一件白衣服，她很温柔，很文静，我喜欢她。”被这样直接地告白还是头一次，可儿眼里全是泪水，她不知道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是那么的好，从来没有认真地审视自己是什么模样。喜欢穿白衣只是没有其他可穿，可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可儿都沉迷于白色当中，像大醉一场。

（三）延安可期方未知

好成绩获得班主任的青睐，哪怕数学是可儿的薄弱科目，还是有幸被选为小组长，每天放学之前做完当天作业交给老师检查，第二天再检查组员的作业。很多时候的难题是小组长之间相互讨论最终做出正确的来，为数不多的男生，可儿印象深刻，刚开学时他坐在可儿前面，瘦瘦高高的，长得不算难看，他叫延安，第一次考完试看成绩时他对可儿说：“你居然在我前面。”一种嚣张又有点不甘心的语气，可儿往下看还真是，延安就在她后一名，然而他们真正的交集还是从作为各组的小组长开始。

对于可儿不懂得问题，延安每次都很耐心地讲解直到可儿懂为止，可儿不知这个男孩为何懂得如此之多，在往后的深入了解后可儿才知延安读过不少书，还强烈推荐她去看《鬼谷子》，到最后可儿也不知道《鬼谷子》讲了些什么，只是盲目地认为是一本值得珍藏的书。

可儿的老师大多数是女老师，各科性质不一，老师的性格也不尽相同。

班主任是三四十岁的男老师，大概数学太烧脑，老师从我们见他时就已经秃顶，见到他孩子时却被颜值所控，感慨基因是个强大的东西。老师不苟言笑，在毕业时还是被气氛带跑，笑与离别相交融，是那个季节最绚丽的的颜色。

语文刘老师腹有诗书气自华，训人时也不失温文尔雅的风度，是可儿最敬佩的；英语袁老师写得一手好字，却常常说是教英语的不教大家写字，后来又自学日语，总有不讨学生喜欢的老师，袁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生物老师是隔壁班班主任，讲课的犀利和她的性格分不开，严厉又讨学生喜欢；历史老师是典型文科生，讲课的声音需伸长脖子才能听见，尽管有扩音器却没有多大作用。

政治老师是刚毕业的实习教师，上课质量却是杠杠的，作为差生班，政治平均分能考到年级第四名也是很棒，后来老师转走，可儿班大多数同学都希望能再遇到这样的老师。地理老师是脾气超好的中年男子，某次可儿和同学在学校后花园与老师邂逅，老师很自然地与可儿们交谈，同可儿们一样爬上树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在差生班，学习的永远是那几个，听课的也只有那么几个，老师早已经习以为常，也会提醒睡觉的、讲话的同学，有些老师的原则是你不学可以但不要打扰别的同学。袁老师对大家的英语很是痛心，老师家在学校附近，通常一吃过晚饭可儿就和班里的几位同学一起到老师家写作业，不明白的知识点老师会再仔细讲解，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可儿毕业。可儿到现在心里都惦念着袁老师，只是听说她已经不在原处任教。

袁老师除了对英语的帮助，也会请老师讲解数学，那时候学数学还是有一定的难度，可儿的十字交叉法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在往后的几年，可儿都用得很顺。某日数学讲解太久，街道已经没有什么人，可儿和延安一道下楼，只是家的方向不同，十字路上是个分水岭，谁也翻越不了。

可儿紧张得手心出汗，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男生这样走过，橘黄色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偶有交汇。到了十字路口，延安先说了再见，并叮嘱可儿注意安全，延安要赶最后一趟公交车，自然是送不了可儿，况且那个年纪哪懂得把姑娘送回家的浪漫。橘黄色灯下的少年，棱角分明，煞是好看，羞涩的情绪蔓延开来，谁也不敢多驻足，怕暧昧的气息太明显。

可儿和延安的关系是从假期开始的，延安一本正经的说可儿自然也不否认。那时候聊天工具只有QQ，整个假期可儿和延安都在谈论他们的梦想，也会诉说自己的烦恼，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抵是这样，越是了解关系越亲密。

可儿把她和延安的关系称之为友达，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四）再遇见你的美丽

可儿没有和珊珊一块上下学后，自然落为了一个人，一个人的清静可儿倒也习惯。领近夏天，温度已经不耐烦徘徊，高温不下，被红色校服包裹的小身体像被蒸发掉，花儿草儿树儿失去了生机，耷拉着脑袋休眠，河里的水依旧很清澈，蓝绿的颜色是可儿向往的清凉，心无旁意，加快脚步在预铃响之前赶到学校。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一个和可儿穿着同样校服的姑娘露出好看的虎牙问道。

“我叫周可，同学你有什么事吗？”可儿对陌生人的客气与生俱来，一副好相处又高冷的模样，只有熟悉的人才知她内心的萌。

“没什么事儿，就是看你也一个人，就想和你搭个伴一起去学校。”

一路的交谈得知这个有着虎牙的姑娘叫丽儿，在可儿家附近，上下学也顺路，便相约一起上下学，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交换了秘密就是默许的好朋友，牵过手后就不许放开。

从此可儿和丽形影不离，可儿早晨叫丽一起去学校，放学后丽等着可儿一起回家吃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丽经常来可儿的班级找她，渐渐和可儿的同学熟悉起来，对于性格活泼的人大家都爱，爱打爱闹是友谊最好的见证，爱屋及乌在丽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把可儿的朋友当作自己的朋友对待，这其中包括延安和梧糖。

那是认兄弟姐妹盛行的年代，关系不错的往往会发展为兄妹或者姐弟，可儿的发小佳佳和丽都成为了延安的姐姐。丽成绩稍微差一些，延安和可儿就想尽各种办法帮丽补功课，很多时候都是延安来，可儿只是在一旁看着，丽儿不同班，只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延安捡重点给丽说，然后可儿补充，延安住校，可儿和丽住家，自然有很多时间。放学后，丽照常找可儿，延安，梧糖四人一起向校门口涌去，人潮拥挤中延安还是不忘给丽说重点，可儿和梧糖被挡着自然跟不上他们的脚步，梧糖看见延安与丽亲密的样子为可儿抱不平。

“她早有一天会抢了你的延安。”可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俩的亲密只是出于情谊，并不掺杂任何一丝私情，况且自己与延安也只是好朋友的关系。梧糖拉着可儿快速上前。

“丽，你离可儿的延安远点！”梧糖此话一出，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一脸错愕，不知此话怎讲，可儿听得也是惊讶，梧糖怎可讲出这样的话？

“延安是可儿的，丽你瞎参合什么？”见延安和丽没有反应，梧糖再次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可儿赶紧拉开梧糖，生怕出什么难以控制的局面，可是还是晚了，丽脸色难看，什么也没说便走了，留下可儿和延安在风中凌乱。梧糖终究是添了乱，可儿赶紧跟上丽解释，尽管可儿说了很多，最后还是她俩自己给说开了，各种担心是多余的，丽和梧糖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

发小佳佳在可儿的后一桌，爱憎分明，敢爱敢恨，每天和同桌的“打戏”，让可儿和周围的同学看了很久也笑了许久。可儿与佳佳的感情由一封封信搭建起来，小时候佳佳成绩不好，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听写也没有人帮她修改，可儿没有那么多的贵族气息，只要对自己好的人，都会以真心换另一颗真心。佳佳钟爱于各种手艺品，用胶管折的1314颗五角星送给异地的男朋友，用透明胶黏圆球也不再话下，毕业后佳佳送给可儿一个手工的包包，也是用各种颜色的胶管折成很长的条再用缝纫机缝起来，丽看到后实在是太喜欢，可儿便转交给丽，至今在丽的书柜上放着。

佳佳属于汉子型，自然看不惯梧糖的矫情，但也不会让可儿为难，她懂得可儿的心思，哪怕可儿已经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与任何人闹矛盾佳佳都会向着可儿，在佳佳心里没有谁比可儿好，不做作，不矫情，真实，也是敢爱敢恨的性子。佳佳有个弟弟，做饭的事儿自然落在佳佳的身上，可儿经常去佳佳那蹭饭，佳佳做的饭超好吃，可儿每每会吃上几大碗。

随着认哥哥的大流，可儿在班里也认了几位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男生作哥哥，豪杰是其中明明比可儿小还是被当做哥哥的例外，豪杰的成熟与贴心是可儿理想中的哥哥，和自己的哥哥对比，可儿更亲近豪杰。后知后觉的可儿有些可爱，书堆满了整个书桌，可儿心血来潮想要整理，伸手却摸到了其他东西，拿出来看竟然是一瓶牛奶，再一看竟然还有一瓶，可儿看着有些懵，同桌敏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可儿：“该不是哪位追求者送的吧？”敏说话向来不着调，可儿懒得理她，转头看向佳佳，佳佳摊开手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

可儿的直觉是豪杰，这不刚认他当哥一两天，只是可儿不明白他妹妹那么多，包括佳佳也是，为什么偏偏只给自己买牛奶呢？可儿不安地上了一节课，一下课便和佳佳说道，让她去问问，果不其然，在佳佳的威逼之下（真的只是威逼）豪杰招了确实是他买的，美名其曰好不容易有个妹妹要好好疼，对于这个理由，可儿和佳佳都感到哭笑不得。豪杰有个哥哥。

可儿没有管太多，继续过着悠哉的生活，然而好几天可儿都能从桌洞摸出牛奶来，而每次可儿都给了佳佳，后来实在是受不了盛情，也感到不安，让佳佳给豪杰带了话以后不许再带牛奶了，不知是佳佳的严肃还是豪杰听话，再没有让可儿感到不安。可儿与豪杰的交集变得越来越多，他感慨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可儿那么好呢，懊恼之余不忘拍拍头，让可儿觉得有些好笑，可儿向来不愿与他人有太多的交集，整日坐在位置上，自然与很多人不熟悉，哪怕同窗三年，有些人重来没有走进过可儿的圈子，又或者是可儿不愿走进别人的圈子。

豪杰总会找各种理由送可儿回家，可儿有丽，有时候也会有一大群伙伴，自然不愿麻烦别人。可儿经常给丽讲很多有趣的事，丽是一个超好的倾听者，很多时候可儿都会讲一路，晚上下课后可儿和丽经常唱着歌回家，尽管跑调也乐在其中，忘记歌词那就哼唱一路。可儿天真的以为警告过豪杰不让他送就会乖乖听话，事情终于在某天“暴露”了，先是佳佳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再走依旧跟着，便找了一个拐角处观察看看到底是谁，许是以为可儿们走远了，后面那个人紧跟其后，等走到拐角处可儿一行人跳了出来，这倒把对方吓得不轻，一看原来是豪杰。

“豪杰，你在这干嘛呢？”佳佳首先问道。

“没干嘛啊，我就是路过。”

“路过能路过这啊，你家不是在城北嘛。”丽不怀好意地问道。

豪杰大概也没想到会被发现，有些不知所措，他送可儿和丽好长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被发现，这一发现倒是让可儿一惊，后来的后来，才知道他所有的好是许十年的情深义重，只是可儿注定是要负了他。

佳佳与大部分同学都能玩到一块，这其中也包括可儿难得的几位好友。不知何时佳佳与豪杰的关系突飞猛进，晚自习时换座位竟套出豪杰喜欢的姑娘，那时候的豪杰有些壮实，却是班里难得的高个子，佳佳让可儿猜豪杰喜欢的姑娘，可儿虽与豪杰关系不错却丁点看不出他有喜欢的人，可儿让佳佳直接说，佳佳说是同班的，看出可儿八卦的心思故意说得很慢，然后说和佳佳一个组，姓周。姓周，姓周，可儿在脑海里快速搜索姓周的姑娘，突然发现似乎只有自己姓周，惊讶之余更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佳佳看出可儿想到了自己，佳佳坏坏地看着，可儿被看得头皮发麻，便不想再理佳佳。

十四五岁的感情很纯粹，当初谁也没有当真，直到很多年后亲自听到喜欢你才恍然大悟，这么多年的好出于真心，说是等的姑娘原来是自己，是后知后觉还是一直不愿承认，还是默认对方的好，可儿不敢深究。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儿在许多年后才悟透，不同之处在于自己是那无情的流水罢，辜负的岁月自是不成风景，来的人还在，描绘梦境中的美好画卷，无情的人却踏上另外的征程，越来越远。

（五）深情似你亦是你

可儿学校后来搬到了一个高中校区，学校门口有一颗很大的杨槐，枝丫伸得很远，到开花的季节，花香四溢，在树根周围落成一圈的花瓣自成风景，到夏天时枝叶茂盛，许多人都爱在树下乘凉，很是惬意。可儿的教室挨着后花园，后花园的绿荫挡住了夏天的燥热，抚慰不安分的年少，瓷砖装饰的地板拖过之后倒映出人影来，让可儿级里的的同学极其兴奋，便把地拖得更亮敞。

初一期末考试结束，老师把前十名的同学留下并带到他家去，每个人发了一本字帖，这其中包括可儿和延安。老师家在八楼，坐电梯上去拿了字帖，等了好一会也不见电梯上来，十来个人便决定走楼梯，狭窄的楼梯没有灯，长长的阶梯回荡着大家的脚步声，可儿走在最后，心里极其害怕，却依旧能听见前面同学的笑声和恐吓声，可儿在心里骂道真是些坏人。

可儿的记忆有些零散，记不太清某些细节，零零总总也太潦草。可儿参加过一次运动会，八百米，却似乎要了可儿的命，班里同学的加油声至今仍在脑海里回荡。延安自是报了几项运动，只是可儿并没有从头陪到尾，可儿喜欢清静，自然不愿加入兴奋的浪潮，直到有人说延安开始跑步了，该延安跳远了可儿才会跟着大家一起去加油，而很多时候可儿都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像周围的热闹与自己无关。

运动会在秋天，南方的秋有些忧愁，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操场上的泥与雨水混合，是说不清的结，延安跑八百的时候出了些问题，跑到一半被叫停重新跑，可儿看见延安满身的泥，脸上也是，在跑道上准备着便顾不了那么多，可儿心里突然开始疼惜这个男孩。跑完八百的延安看上去很疲惫，被几个男生搀扶着坐着，有人递水，有人捶腿，可儿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可儿和延安是前后桌，渐渐地便熟络起来。

毕业的那个夏天，雨总是突然降临，白天风和日丽，一开始上晚课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教室外的杨槐被风吹得随意摆动，眼看就要打在窗上又到了另一边。没有带伞的女孩开始坐立不安，可儿倒是很淡定，因为她知道下课后雨便会停，连续几天都是这个样子，可儿像是摸透了什么玄机。

下课后可儿照常和丽回家，走到书店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看是延安和云超，他们手里拿着伞，延安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伞给了可儿便转身回去了，云超说怕还会下雨便给可儿们送伞，说完也跟上延安回去了。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可儿，可儿表现得依旧很淡定，心里却是暖暖的。

连续的雨天依旧没有让可儿长记性带伞。九点下课，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样子，闹哄哄的教室让可儿有些烦躁，门口有人叫可儿，是丽。

“你带伞了吗？”

“没有啊。”

“怎么办，我也没带，要不让我爸来接我们。”

说着丽便拿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可儿寻思着去收拾收拾书。可儿还在收拾书包，一把伞便出现在眼前，纤瘦的手，骨节分明，可儿一看便知道是延安，果然不错，可儿抬起头正对着延安温暖的眼，湿透的头发还在滴水。

“愣着干嘛，拿着呀！”

延安见可儿没有拿伞的意思急了，可儿有些不知所措，木讷地接过延安手中的伞，伞还存留着延安掌心的温度，蓝色格子的伞，是专属男生的颜色。后来听班里男生说延安一下课就拼命地跑回宿舍拿伞，他怕可儿走了，更怕可儿淋雨生病，可儿与延安的暧昧不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没有一个人点破，在那个年纪便懂得默认所有的美好，可儿心里也默默地感激着有那么一群人保护自己。满脸雨水的延安，像是刻在了可儿心里，许多年后再回想起来时，尽管相隔很远也没有联系，心里依旧充满温暖与感激。

阳光很暖，树叶绿得发光，高大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在沙子上撒下好看的斑驳。听说学校后花园有一种树，树干笔直光滑，若是触碰树干树枝便会动，可儿的同学不止一次挠过含羞树，但也不见得真的动，大概都是风路过。

初三，中考的紧张气氛蔓延开来，校园里的朗朗读书声，是即将中考嘶声力竭的呐喊，也是不甘止步于前的动力，然而可儿班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只有在班主任早课巡查，并要求大声读语文古诗词、英语单词时可儿班里才会有整齐的读书声，每每读单词读到一半趁老师不在，大家都会默契地换成语文，对于差生班，英语是致命的弱点。

开学的第一个周，可儿每天都学到很晚，没有充足的睡眠导致上课时犯困，往往是一下课可儿便倒下了，可儿位置靠窗，没有人打扰，睡得也很好，这样持续了几天，延安按捺不住想要作弄可儿，用敏的直尺拍了拍可儿的脸，力度没有把握好，把可儿给疼醒了，一看罪魁祸首还拿着直尺也顾不及理论，捂着被打红的脸到处找水降温，佳佳在后桌看着可儿被打红的脸一边倒水一边对延安一顿骂，延安大概没有想到自己力度那么大，委屈巴巴地解释没有用太大劲。可儿向延安说明了自己最近学习的状态，延安大惊，给可儿重新安排了学习时间，可儿后来便很少在下课后一到不起。

可儿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后起的好些爱学之人，让可儿感觉紧迫，理科的薄弱似乎怎么也补不上，尽管延安一再讲解，似乎还是打不通可儿的神经。大概是迫于压力，可儿和延安开始为各种小事吵架，没有好好听课会生气，有事不说会生气，没有好好吃饭也会生气，总之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成为他们争吵的理由。

可儿有些乏了，趁着半天假和好朋友去爬山。丽，豪杰，可儿，敏，还有几位班里同学一同向塔坡去了，翻山越岭是可儿撒欢的强项，前一夜的雨还没有干透，泥土散发着属于大自然的芳香，深吸一口，心旷神怡，早该如此放肆。山上有一条路，这对于可儿来说没有什么挑战性，只是可怜了丽和豪杰，两人都快变成了泥人，尤其是在下坡时，走一步摔一跤，可儿只顾着自己撒欢，任由他们在后面惨叫，本是站不稳还是不忘采蕨菜，这可是一道难得的美味，丽自然不愿错过。半天的撒欢让可儿恢复了好心情，收拾好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第二天可儿去得很早，教室还没有开门，大部分同学都在走廊等待班长开门。可儿看见延安便径直走过去:

“你昨天没有去真的太可惜了。”延安没有回答可儿，倒反问起来：

“你们昨天为什么没有叫上欢？”

可儿被问得一脸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班主任把欢叫了出去，听说被了打手心，可儿虽不知什么事儿，心里既愧疚又委屈，收拾好的心情又被那个可恶的家伙扰乱，到底是上辈子欠他的？延安没有作解释，可儿也没有理他，各自揣着坏心情，也没有好好听课。

等到各自心情平静了些，延安当没事人一样给可儿讲题，可儿心里还是委屈的，但也不愿意长久压抑下去。

可儿和延安没有吵架的时候感情还是很好，相互鼓励，相互打气，除了讲题，每天都聊很多。上初三后就开始上晚课，可儿没有时间回家吃饭，便和丽在学校附近解决，卷粉，糯米饭，煮粉，琳琅满目的美食，让可儿渡过了美好的一段时期。可儿不愿意吃饭便待在教室，任由丽怎么劝都没有用，大概是丽告诉了延安，延安便托同学给可儿买了吃的，起初可儿不愿意吃，大家都在劝可儿赶快吃掉，美名其曰延安看见没吃会伤心的，可儿受不住每个人轮回的劝说，便吃得干干净净。

南方的雨有时候也不婉约，哗啦啦地下了半天，可儿和丽没有伞便决定去学校食堂，可学校食堂需要打卡，可儿和丽都没有，站在人群中不知所错，延安看出他们的窘况，便问可儿想吃什么，尽管那天的饭菜并不可口，但丽知道这比什么都好。后来补课补得比较晚，延安给可儿买了奶茶，粉色的一大杯，可儿舍不得立马喝掉带回家看了许久，可儿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口味的奶茶，只记得那是可儿喝过最甜的。

（六）不说再见不再见

可儿和延安约定好考同一所高中，他们的情绪随着四月的天气一样，风晴不定，可儿看着延安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不听课，难受得快哭了，听说延安还用过刀片伤害自己，可儿再也忍不住了，延安在可儿的前桌，不愿看见延安更难受便换到第一桌，可是并没有用，可儿趴在桌子上哭了一节课，云超也安慰了一节课。只要是那个人一句话，便抵了所有。下课后延安与可儿好好交谈后可儿坐回了位置上，约定好以后好好听课、好好爱惜自己。

风吹草动都能受影响的时刻，可儿，延安，丽三个人的纠葛，最后还是败给了现实。

可儿和延安尽力帮丽补习，除了日常的知识要点讲解，周六周日也会抽出时间相约校园，延安负责讲解难点重点，也负责带吃的，可儿依旧只负责看和吃。下课同学们都走后，可儿三人在教室的角落谈论起未来。可儿对延安的话总是难以理解，还是说害羞而听不明白，不得知，那天他们谈论了很多，关于人生，关于梦想，直到校园的最后一首歌响起才动身回家。

可儿和延安都属于乖宝宝型，在后花园丽和几位同学采了花插在延安头上，延安乖乖地摆Pose让她们拍照，这是后来丽给可儿说的，可儿害羞不敢直面延安，除了教室其他地方很少单独相处。

延安对可儿说过好几次喜欢，可儿都没有明说什么，心里自然也是喜欢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让可儿开不了口，佳佳和丽显然有些着急，眼看就要毕业各奔东西，有些话不说大概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延安在一次考试之前给可儿写了封信，再次表明心意，也说会等可儿，可儿不知怎么回复，写了几次又改，最后便直接说都要好好的。可儿和延安虽是前后桌也传过不少小纸条，可儿靠窗，延安靠过道便让同桌传，同桌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很多次问可儿什么时候和延安在一起，对于同样的问题可儿只是笑笑，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在一起。

许是受兄弟几个的鼓动，延安约可儿在后花园谈谈，可儿拉着丽去了后花园，看见延安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可儿心里有些酸，也有些疼惜，跟丽交代几句便走到延安身边，延安与可儿靠着柱子坐下，出了教室，那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延安说了很多，几度哽咽，可儿想要抱抱他，心里挣扎了许久还是任由他说下去，不知说了多久，听见有老师来，延安便说回去，刚站起来他问可儿自己眼睛红了吗，可儿才注意到他好像哭了，眼睛红红的，可儿如实回答，延安要可儿给他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

后来，听说延安哭过许多次，延安也亲口给可儿说是为了她而哭，可儿是他唯一为之哭泣的女孩，可儿不知一个男孩用情要多深才会毫不顾及脸面地哭泣，大概是灵魂21克的重量。

毕业随着撕碎的试卷、写满留言的同学录、写着姓名的校服的到来而到来，而中考随着炎夏的到来而结束。

可儿比延安高了几分，连老师都以为可儿会去延安的学校，但是可儿选择了另一所，而丽选择复读，瞬间被分成三部分，三个人的共同理想也被撕碎，最后不知是谁辜负了最初的诺言，这些都没有人深究，他们服了现实。

可儿和延安没有好好说再见，毕业后的见面，延安给了可儿一份礼物，他笔下的可儿，画上的姑娘和可儿其实一点也不像，可儿没有长长的秀发，也不会穿裙子，但是那就是延安眼中的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