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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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馨主题第十三期【信任】的写作活动

梵晓丽在厨房忙乎着，丁咚早两天就说想吃牛排了，今天她特意煎了三大块：番茄的和黑胡椒的。蒜蓉西兰花、西红柿炒鸡蛋、夫妻肺片、丝瓜蛋汤。母子俩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丁立峰回来。快八点了，门外一阵钥匙的碰撞声。“爸爸，爸爸回来了。”丁咚边嚷着边飞快地跑去开门。

“你怎么才回来？快吃饭吧！”晓丽看着闷头闯进来火急火燎的丁立峰埋怨道。

“来不及吃了，我收拾下行李去看我姐，她快不行了。”

“啊，怎么会这样？”看立峰没有回应，晓丽也不便作声，忙帮着立峰整理衣物。

一个星期后，丁立峰回来了，他带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十六岁男孩——他的外甥吴巍巍。巍巍的妈妈肝癌去逝了，他的爸爸因为赌博和杀人判了无期，丁立峰收留了巍巍。

（1）谁偷了三百元

刚到了陌生的环境，也许是以前缺少家庭的温暖，巍巍少言，眼神默然，少年稚嫩却自喻成熟的脸庞总是倔强地仰着，他的自傲与孤独让人觉得疏离。八岁的丁咚很高兴，这下终于有人和自己做伴了。等爸爸介绍了哥哥给他认识，他便哥哥长哥哥短地问这问那。看得出巍巍懒得搭理他。可叮咚根本不在乎这些。迁了户口，巍巍就上学了。一切都在按丁立峰夫妻俩的期望进行着，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有一天丁立峰发现他放在茶几抽屉里的钱包少了三百元。因为微信和支付宝的盛行，现在很少用现金，所以钱包里的钱的多少很清楚。晚饭时他无意地问道:“你们谁拿了我钱包里的三百元钱？“

巍巍低头边喝汤边挑眉边冷冷道：“没拿。”

“我没拿，别看我。”丁咚紧张地低头说道。

“你是不是塞到别的什么地方自己忘记了。”晓丽问。

“看来咱家可能进小偷了，要不一会我报警吧！”丁立峰边说边无意地扫了两个孩子一眼。丁咚紧张地看了他一下，眼神急忙躲开了，巍巍则若无其事地用餐巾纸擦了下嘴告辞离开了。第二天丁立峰发现自己的钱包里多了一百元。吃晚饭时他说：“真是老眼昏花了，昨天我竟然数错了，只丢了二百元不是三百元。”这时他看到丁咚的脸上一片释然，紧紧攥着的小拳头也松开了。

“你看你，做事情总是这么马虎，说不定那两百也没丢，肯定是你随手放哪里忘记了。”晓丽撇嘴对儿子说：“看你爸这个糊涂蛋。”

“嗯，一定是爸爸放哪里他自己想不起来了。爸爸你再好好找一找。”丁咚似乎胸有成竹地说道。立峰和晓丽相视一笑说：“那就再找找”。第二天丁立峰故意拍着脑袋翻箱倒柜地寻找，果然在衣橱的西服兜里找到了那两百元钱。丁立峰自嘲道：“哎！老了我肯定是老年痴呆，这忘性太大了。”

丁立峰看见叮咚仰望了一下巍巍，巍巍嘴角上扬，微微地笑了。丁立峰和晓丽也相视一笑。

（2）青春的懵懂

早上上洗手间，立峰发现巍巍在镜子跟前的时间比以前长了。有时会用指甲挤脸上的青春痘，还会对着镜子甩甩头发。那天他还看到他在朋友圈里晒他的扣篮视频。虽然一瞬间他就看不到了，他知道他把他给屏蔽了，但是他笃定“这小子可能有喜欢的女生了。”

丁立峰买了盒“祛痘凝胶”放在他的书桌上并留下一张字条“早晚各一次，除痘效果好，禁止挤压抠，容貌赛一博。”从此巍巍脸上的痘果然少了很多。

周末一般不上晚自习，可是那天七点半了巍巍还没有到家，这让立峰夫妻俩有些担忧。半大的男孩子，吵个嘴动个手都是不可必免的，可不要发生啥意外啊！电话打过去“嘟嘟嘟”的震铃声，就是没有人接。又不好意思问老师，把立峰急得团团转。晓丽这饭也吃得没滋味。只有叮咚左看看右看看一个人默默地吃着。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丁立峰一个健步跑上去迅速地打开了门。两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杵在门口。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正急着要打电话呢！”丁立峰说。

“叔叔，巍巍打蓝球崴到了脚，我们去卫生室涂了药。”  巍巍的右脚踝肿得象馒头不能沾地。那同学递过巍巍的大书包就离开了。巍巍显得很沮丧，晚饭也没吃几口。丁立峰不敢耽搁带他挂了个急疹。医生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他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深秋的风吹过，“哗啦啦”卷起路上的落叶。已是夜里了，远处车水马龙，灯火依旧辉煌。

“舅，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丁立峰看着巍巍，他低下了头，乌黑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小子说什么呢？没有伤到骨头就好。”丁立峰拍拍他的肩膀。他每天开车送他去上学，送了一个月，他能骑车了就死活不肯让舅舅再接送他了。他的脸上开始呈现笑容了，周末在家还会主动做家务，这让晓丽欣喜万分。

已经高一最后一个学期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学到十一二点。晓丽每天十点半准备一杯热牛奶，热一个馒头夹个煎蛋，放两片卤的牛肉。

他依然还会打篮球，依然注重自己的外表。吃饭时，丁立峰会故意讲高中时他的那些糗事，他曾经暗恋过的女生，他希望他会懂。

他真的懂了吗？

（3）喜欢了一个女生

安然是巍巍班里高一下学期转来的一个女生。从她刚踏进班级的一刹那巍巍就喜欢上她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脑后束了一个马尾辫，一双月伢儿明亮含笑的双眼，一件纯白的羽绒服，牛仔裤，一条鹅黄的围巾。她就像一片轻柔的云在巍巍的眼前飘来飘去，最后落定在他的旁边。“我的同桌？”巍巍张着的嘴和瞪大的双眼让安然想笑。“我可以坐在里面吗？”“可以，可以。”巍巍慌乱地回答并赶紧起身回答。那节课巍巍不知怎么度过的，他总是不经意地偷偷用余光看安然。

那个时候对于有好感的女孩子，男孩子总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巍巍开始注意服装整洁，开始注意脸上的青春痘，开始注意他的发型有没有乱，时不时还会在球场上炫一下他的球技。当然他没有忘记讲题是最好接近女生的方式，那时他不仅可以肆意地看心中的女神，还可以收到对方崇拜的目光。

巍巍的每个日子都是甜蜜的，自从和安然做同桌后，他的各科成绩都直线上升，他知道这是“爱情”的力量，暗恋也算吧！那天在语文课上他看见安然的右臂搭在桌子上，那么雪白圆润的臂膀，巍巍不知怎地就把自己的左臂也放了上去，又用右手拔掉桌上的铅笔，他顺势身朝左一歪，胳膊一滑蹲下身子去勾掉的笔。他碰到了她的肌肤，细滑柔嫩的皮肤。俯身他又看到她秀美的脚无声地在凉鞋里绽放着，让他的心里异常得兴奋。他起身低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对不起。”安然只是侧脸对他微微一笑。

不知是哪一天讲题结束时，巍巍看安然盯着他看，巍巍立刻浑身不自在了，摸摸自己的头又左右看看自己的衣服不自然道：“怎么了，干吗这样看着我？”“你挺帅的，我好象喜欢上你了。”“我，我也是。”巍巍嗫嚅道。

他们开始恋爱了，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他们一起编织着未来的梦。

（4）遭人诬陷

时针在老师们夜以继日的备课和孩子们山一样的作业中飞快地转动着。巍巍快要升高三了。孩子们每天晚自习都要十点了，因此为了接送安全，高中的孩子一般都配有手机，上课前收，放学时发。

那天，学生陆续走出班级。突然男生李力大声喊道：“都别走，把门关上，谁偷了我的手机，我的Mate40，我爸才刚给我买的。”那女老师慌乱地随即也说道：“喊一声出去的，都回来，都回来。”屋子里立刻吵嚷开了，有抱怨的，有怒骂的，房顶似乎都要被掀翻了。

李力的父亲是公安局的，平时他就总是一副审视人的眼光。“都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放到桌面上。”他不客气道，仿佛他就是侦探。胆小的都乖乖地把手机拿了出来。

“你，你，快拿出来。”李力走到巍巍桌前轻蔑道。

“请你说话客气点！”巍巍不满地说道，并没有迅速掏出手机。

“你别磨蹭，我猜八成就是你小子干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力讥讽道。巍巍只觉得满脸通红，浑身的血液直往上冲。他看着周围同学个个惊愕的目光，其中也有安然的。

“他爸爸是杀人犯，无期……”周围像炸开了锅一样，立刻有鄙夷的眼神投了过来。还有人刻意地离巍巍远了一点。巍巍象点燃的火焰，“砰”地一拳重重地打在李力的脸上，“噔噔”他踉跄地倒退了两步靠在了桌子上，鼻子里的血流了出来，滴滴答答满地都是。“砰”接着又一拳，他的嘴肿了起来……班里拉架的，吵闹的声音立刻让教室左三层右三层围满了人，很快校保卫科上来人了。

巍巍被记了一次大过。李力的手机到底是没有找到，巍巍的身上却仿佛被印上了“小偷”二字。班里的同学自然地都疏离了他。“安然，你相信他们说的吗？”巍巍目不转睛地盯着安然问，他现在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和看法，他只在乎安然的。“我觉得我们目前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安然低着头没有看巍巍小声说道。“你也和他们一样？这样看我？”巍巍低声询问道。“我们两人的家庭不适合。”“不适合，不适合……”这句话不断地在巍巍的脑海中重复着。他隐约能感觉到安然故意坐的离他远了，也不再问他题了。他再也无心学习，坐在教室里他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在背后窃窃私语“他爸爸是杀人犯、杀人犯……”

安然也提出换座位。巍巍像个怪物，走到哪里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哼，让你们都瞧不起我，我就偷，把你们偷光。”巍巍攥着拳头，牙齿咬得嘎嘣嘣响。班里接二连三有人丢东西，恶性循环，巍巍更被孤立了。立峰也发现了巍巍的变化，他眼中那份桀骜不驯的神色，老师接二连三的电话让他担忧和害怕，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自己和自己的老师。

那天晚上，立峰对巍巍说：“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的高中老师，他说的话让那时的我很受益，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样。”

“我不去，我不要听什么大道理。这些能改变一切吗，能改变我爸是杀人犯吗？能改变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吗？能改变他们鄙夷的眼神吗？”巍巍大声喊叫着，老牛般的嗓音充斥着房间。

“舅舅不想压制你，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在见了我的老师以后。”

“见就见，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巍巍叛逆的性格又凸显了出来。

（5）往事追忆

看着巍巍说话的那副样子，像极了自己高一时那副唯我独尊的模样。是杨老师一步步地引导他找到了人生的目标。这会巍巍的情绪这样抵触，立峰不打算再同他讲什么了。“好，等我联系好了通知你，你先去休息吧！”看着巍巍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立峰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十八岁。

快要高考了，为了考试方便各个家长都为孩子准备了手表。前桌的李小明的那块飞亚达表吸引了立峰的注意力。父亲工伤断了条胳膊，母亲在街道工厂工作，家里还有自己和姐姐两个孩子，表，对他来说那就是天方夜谭。但是高考又那样需要这么一块表。门口有人叫李小明，他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立峰看到他的表放在了桌兜里，他四下看了一下没有人注意，他起身经过时顺手拿起就揣在自己的裤兜里。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杨老师开始了他的课。课上到一半时，李小明举手说自己的表丢了。杨老师让全体同学站在讲台前并用衣服蒙住自己的眼睛把各自的手表放到讲台上。李小明找到了他的手表，立峰也考上了大学。若不是杨老师顾及他的自尊，他不敢想象。他特别能理解巍巍的感受，怎么办呢？

丁立峰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杨老师。杨老师已经不记得他了，他一再说起手表的事，杨老师说当时他也是蒙着眼睛的。立峰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哽咽地说道：

“谢谢您，谢谢您成就了现在的我。”

“孩子，不用谢，你们都是好孩子。”

立峰又跟老师说起了自己外甥的事，杨老师说：“孩子的心灵是脆弱的，经不起这样的考验，你带孩子来吧，我看看他，和他谈谈。”

（6）转学

已过了冬至，凛冽的北风吹得人缩手缩脚，丁立峰和巍巍行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丁立峰想和巍巍并排走，他想和他说点什么。可巍巍却似乎有意躲着他，总是慢他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到了，前面那个学校老师的家属楼。在二楼一扇老式的铁门前，丁立峰敲了敲门。门开了，杨老师迎了上来。

这是一套三居室，屋里的陈设很古朴，家具也旧，只有书房整面墙的书柜和字画让人知道主人的喜好。师母端来了水果和茶水。“杨老师，我们十几年未见了吧？您还是那样温和。”立峰看着花白头发的老师道。

“老了，老了，都退休了。”杨老师一边往后捋着他花白稀疏的头发一边说道，又笑眯眯地看着巍巍说：“这是你的外甥，很帅气的小伙子啊！”巍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们人在世上飘，哪能顺淘淘；困难会有，挫折也会有，误解不公都会存在。全世界都不认可你，然而你自己一定要认可你自己。”杨老师微笑着说。

“我没法认可我自己，当全班同学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的时候，我不相信你们能够那么平静？”巍巍满脸怨气道。

“要说冤，你有李鸿章冤吗？满清的卖国贼只有一个，那就是西太后，全国上下却都在骂他卖国贼，李鸿章签完《马关条约》就被革了职，1900年，他躺在病榻上吐着血还在与洋人争辩周旋呢！”看巍巍不说话，杨老师接着说：“岳飞是我们都知道的，南宋皇帝赵构竟然相信秦桧，给岳飞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其问斩。你说他冤不冤？”

“我怎么能跟这些名人比呢？”巍巍说道。

“那如果重新给你一个环境呢！”

“那我肯定能做回我自己！”巍巍斩钉截铁地说道。

“假如你又遇到李晓明那样的人了呢？”

“我想那时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气愤并作出过激的行为了。”

“好孩子，那下面就看你的了！”杨老师拍着巍巍的肩膀说。立峰看到巍巍努力地坚定地点了点头。接下来杨老师和丁立峰一起回顾了他高中那时的事和他教学这些年碰到类似巍巍这样的事。临出门，杨老师对巍巍说：

“没有一朵花会错过春天，是花儿总会绽放！

不久杨老师帮助巍巍转了学。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