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作者: 随风一缕 | 来源:发表于2022-04-29 22:02 被阅读0次

    文/随风

    本文参与【馨主题】写作第一期活动

    【馨主题】专题

    风启,入警局四年,今天有点小兴奋,忙乎了半个多月终于抓了本市携款潜逃的罪犯。没人愿意一出生就成了罪犯,却在深深浅浅人生路上不知不觉沦陷,谁有心抽丝剥茧的话便会看到背离的初心已不在起初。

    风启的初心就是护着他生命中唯一的亲人, 姐姐风旻。

    警局出来,他抬头瞥了眼夜色中的天空,幽蓝的尽头似有乌云飘来,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

    推掉了晚上的饭局他来到许久没去的红唇酒吧,“红唇”很暧昧老套的名字。耳边徘徊着熟悉的歌声,很空灵很治愈仿佛有瘾。刚入警局那几年烦恼也不少,听了台上女孩的歌声心会轻松,所以常来。

    风启看向歌手纤细白暂的手指,LORA,很有意思的名字。他喜欢留意女人的手指,甚至比脸更加在意,洛拉那种修长白皙干净的手他会多看几眼,再掠过指尖去看脸,纯净青春的脸庞,宅男迷恋的对象。

    除了放松,她浑身的感觉很像年少时迷恋过的女孩。从小体弱,纵然成绩再好还是受到排挤,连保护喜欢的人也成了奢望,如果不是姐姐风旻自己能走到今天这步吗!

    想到风旻,风启一个激灵。

    这半个多月里,私人手机一直躺在家里,有些心神不宁。

    一曲刚完他就硬生生从乐声中抽离出来,女孩瞥了眼他单薄有型的背影开始下一首。

    风启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立了功想在姐姐面前得瑟下,证明那个体弱的男孩出息了。想起不愿回忆的幼年他摸了摸腹部的线条,从茫然到坚定隔了一个意愿和不离不弃的人。

    姐姐风旻没有给他压力,但看着她一步步从厂里的工人,然后一个契机收了个破厂,再日以继夜回炉英文最终经营起自己的贸易公司,直至今日有了自己的品牌“旻”。这些年的心酸只有当事人知道,他怎能落后。

    旻,是当教师的父亲起的名字,姐姐是在色彩斑斓的秋天出生的,她配得起这个大气的名字。

    风启清楚风旻的不易,她从不找风启哭诉,她的艰辛都藏在云淡风轻的笑意背后。也只有那次醉酒后摁到风启的号码,说了几句异于平常的话:余晖,你这个虚情假意的王八蛋......好累......没听几句风启赶忙摁掉,像做了错事听了不该听的。

    余晖是他的姐夫,和风旻结婚快七年,风启听过所谓七年之痒,该不会在姐姐身上爆发吧。余晖对姐姐风旻言听计从恩爱有加,风启不认为余晖的贼胆有多大。

    事后他不放心找了余晖聊了聊,咖啡腾起的烟雾中风启注意到金丝镜片后的双眸斯文知礼,虽多了些世故也瞧不出别的。离开风旻他能干什么,当初这姐夫不就是靠着呵护备至才娶到了风旻。

    他也找人跟踪了几天,除了约一个女人吃了顿饭,期间谈笑风生似乎很熟,后来了解到女人是风旻公司财务田文,余晖苦口婆心安排进来的远房亲戚。既不国色天香身材也很普通除了黏人一点,男人再贪食也至于这么畜生吧,兴许姐姐想多了。

    到家拿起手机充电,开机后一窜相同的座机号码跳了出来,是昨天的未接来电分时段打了几次。风启本能觉察有事,回拨过去说是本市的某个医院,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姐姐,问了是否有风旻这个人,一查果然。

    风启跨上摩托车时的手都是抖的,他开得比平时慢了许多,路上停了几次,抬起面罩擦拭眼角为了看清路面,很久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了,除了幼年那几次。

    一路上风启想到局里另外一组在谈论的事故,一辆沃尔沃驶入施工大坑,一个女人被撞得昏迷不醒,还说施工单位设置的警戒护栏被挪走,后来调取监控......

    他停下拨通了顾队电话,听着听着眉头紧蹙,拿电话的手颤抖地几乎滑落脸颊。

    怎么可能!半月前的姐姐还是好端端的,哪个王八蛋干的,被他揪出来非剐了不可!

    风启的世界贯穿着风旻的影子,母亲在他年幼染病,那种半夜都会大喊父亲起床的哮喘,床边杵着两个氧气瓶,没病的人看了胸口也会发闷,渐渐地人瘦成了皮包骨头。

    母亲偶尔胸口舒坦时会抱怨外公外婆的不是,说小时候不给她吃,营养没跟上所以三十几岁就烙下了病根,令风启想不通的是说着说着她眼里的那点恨意最后成了笑意。

    母亲的病“害惨”了父亲,柔弱的书生不得不挑起家庭重担,只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顾头不顾腚的他把家里大部分的家务都压到了风旻的身上,风启虽从旁搭手却还不懂替人分忧。

    风启不敢看母亲的手,消瘦如同菜市场的鸡爪,泡过后摊在那儿苍白的那种,指甲没有修剪时更像,他恨自己这个大不孝的念头,所以在母亲跟前尽量不看她的手,努力想着她偷偷塞给他的零食。

    姐姐的手很美,修长如同聚光灯下演奏钢琴的手,可惜家里只有一台手风琴,那是文人父亲的雅兴,最终却没人继承他的衣钵。

    风启长大后曾猜想过父亲和母亲间是否有真感情,最后被自己肯定了,否则怎么会有姐姐风旻和自己,否则父亲怎么会无怨无悔起床倒水,容忍母亲半夜的大呼小叫。

    多少年后他才知道那是母亲对父亲变相的“撒娇”,感情的依赖。

    母亲最终走了,在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夜留下遗书一封,遗书是给警察看的。

    她悄无声息跳入楼下并不湍急的河流,近几年河水越来越不清澈,那天她穿了件吸水后会很沉的棉衣。她以这种方式告别后父亲一蹶不振,搬去了母亲住的房间,虽然还是竭尽全力抚养姐弟俩,话却少了,背也开始弯了。

    快到医院门口时天气突然阴沉,原来幽蓝尽头的云到了上空,刚入秋的空气有点燥热。

    风启停好车子拿下头盔,撸了下寸头抹一把脸,指腹划过眼角跑向医院,仿佛风裹了一身。

    城市四周开始起风,他的心已经下雨了。

    风启朝着电话里记住的301病房跑去,晃了晃脑海里姐姐的样子,想着万一风旻不认识他怎么办?万一......

    刚到病房门口差点撞上出来的护士,护士稳住托盘里微颤的器具睁大了双眼。她手很可爱,风启的样子令消毒味很重的房间多了丝生机,护士不禁多看了几眼。

    “11床的家属?晚上只能留一个人!”护士到了门口突然转身,风启嗯了一声简单问了情况。

    原来有好心人打120送风旻到了医院,医院打了风启电话,首先联系到了余晖,他赶来医院交了押金。风旻全身检查后发现脑部有淤血,医生说过阶段可能会吸收好,昨晚失血过多输了几袋血,现在刚换了吊瓶,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目前嗜睡。

    “这几天不要刺激她,任何事情等好转了再说。”

    “嗯, 谨遵医嘱!”

    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在女护士眼底闪过,职业的本能使她迅速调整,藏起了一丝即将泛起的红晕又交代了几句走远了。

    随着一声:“小风,来啦!”风启一震,这男人一声不吭杵在他身后,脸上胡子拉碴微卷的头发像鸡窝一样顶在头上,半月不见这男人像换了个人。

    职业的本能令他回味出一丝异样,是姐夫余晖眼神的警惕还是自己多心了?来不及细想他拍了拍余晖肩膀走向病床。

    病床上的女子额头包着纱布安静躺着,严重的撞击使她头部磕到方向盘缝了几针,但愿拆线后清秀面容上不要留下疤痕。修长的睫毛不自然地黏着,似乎有泪水的痕迹,薄被下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

    他眼一热泪在眼眶打转,目光移到露在外面的手上,白皙的手在岁月中不再丰盈。小时候切菜的伤疤还在,那时放学后风旻放下书包就下厨房,父亲很多时候都在学校晚自习课上度过,守着一帮操不完心的学生把头发熬成了霜。

    风旻高中毕业后就辍学上班,家里积攒下来的钱都给风启上了大学。随后几年姐弟渐渐独立,父亲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泄了,把私下攒的钱塞给风旻,自己像烟花一样散成了灰烬。从此姐弟相依为命,论相依为命主要是风启靠着风旻。没有背景读了警校毕业去了本地警局,一切都少不了姐姐的鼓励和周旋。

    此时窗外飘起毛毛细雨,这种雨走在路上不觉得,往往一回神浑身已经湿透。

    坐在床榻边的风启握着姐姐的手贴在脸上,静静看着她淤青的面容。风旻微微一动,发出模糊的声音:“小、雨……” 在安静的病房内这声音仿佛是幻觉亦或错觉,床头插满的监控仪器发出了声响,风旻情绪有了波动。

    小雨,他的外甥,差不多四五岁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对了,小雨呢!

    “小雨、小雨有人照顾,放心!”杵着的余晖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用中指推了推镜片说。关注风旻的风启没觉察余晖声音的微颤,余晖撸了下卷发丢下一句,我去喊医生!出了门。

    幸好情况乐观,医生查看后嘱咐病人需要静养,过几个小时可以尝试着喊喊,一直昏睡也不是好事,两人随即点头。

    风启又联系局里的同事还是没有进展,局里已经发出悬赏全城寻找目击证人,那个戴着黑色帽子挪走警示牌的鬼!同时也着手开始调查风旻身边的人,为财? 为情?还是业务竞争?

    害姐姐的人吊起来鞭打几百次也不为过,风启突然一拳捶在墙上。余晖仿佛被吓到了,推了推鼻梁上并没下滑的眼镜,空气中似乎有粉屑在飘。

    无以言表的怒气在风启胸口直窜,越烧越旺找不到出口,这微凉的秋天,外面风似乎又大了。

    风启叫余晖回去休息,他注意到了白色灯光下那镜片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余晖搓了搓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走出门口,走到半途回头。

    “有事?”

    “没、没有!”

    看着余晖消失的背影,一丝凉风透过微开的窗户沁入肌肤,一场秋雨一场凉,风启把风旻的手塞进被子,秋天来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病床上的女子,如此安静容易想起一些事。

    一个夏末秋初的黄昏,江南的天气似秋老虎一样让人烦闷。

    父亲有事出去了,姐姐风旻照顾着病床上的母亲。他在客厅做作业,风扇吹出的风不时把作业本掀起一角,作业是风旻布置的。他撅着嘴巴掰着指头、咬着笔头计算,炉子上的水发出嘶嘶快烧开的声响。

    窗外乌云把天色遮住暗了下来,风有些可怕。风启起身去关门,吹乱的作业本使他心里一阵窝火。

    突然电闪雷鸣,那闪电仿佛一条隐形的巨龙穿过虚掩的门沿着电路摧毁了一切亮光,瞬间的黑暗吞噬了他,他想起了那次阁楼的情景,半天找不到开关,只好蹲在墙角盯着窗外一直不停的雨,不想哭眼泪却止不住,为何被捉弄是他。风旻找到他后,即使到家他还紧拽着浑身湿透的姐姐不放。

    那个阁楼没风,现在风却很大。

    风启瘦削的身体慢慢挪向姐姐所在的房间。

    “姐,你在哪儿?”一丝惊恐。

    “小风,姐在,别怕,姐找蜡烛!”黑暗中的回答如同那次阁楼外姐姐焦急的呼喊,那么安定人心。

    挪着脚步撞到凳子,风启忍着疼痛走到门口,那时的风旻比他大不了几岁,每次遇事却像小大人一样护着风启,风启眼里姐姐似乎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 小风,站着不要动,姐过来找你。”

    “噢!”

    影影绰绰的烛光从房间内晃出来,风旻一手遮着火光一手拿着烛台,风启就站在那儿,等着温暖的光慢慢移近,一阵凉风散了屋内的热气。

    一个闪电下来,吓得他不知是去捂耳朵还是跑向风旻,那时他四五岁模样,因为瘦弱常被人欺负。他明显感到风旻也抖了下,长大后才意识到其实姐姐也在害怕,拿着蜡烛的风旻快步走近风启,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里间传来母亲的喘息。

    初中后,风旻的鼓励加上风启的意愿,那个体弱的小男孩渐渐成长为意气风发的少年。

    一路走来那盏晃着的灯一直在梦中,此时灯光却在逐渐暗淡,该他点起火把了!

    “小雨......”

    “姐,你醒啦?小雨没事,不用担心。”

    “你是、你是小风……这么大人……还哭……” 说着又闭上了眼,黏着的睫毛分开了。

    风旻认得他,泪中含笑的他伸出一只手把垂在她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从前的风旻喜欢齐耳短发,现在略长的头发散乱在枕上,女人苍老仿佛瞬间,让人猝不及防。

    风启在风旻耳边轻轻说着这月的经历,抓捕逃犯、执勤、救助他人,所有他做过的事,仿佛讲着书本上的故事,面庞逐渐浮现笑意。

    接连几天,风启和余晖轮流在医院照顾风旻,风旻还是昏迷不醒。主治胡医生说风旻出事那天应该受了刺激,即使醒来时间也不长。

    很大刺激!她出事前一秒还在通话中,那人就是财务田文,田文!风启默念着。

    风启接到局里电话说查了风旻公司的人,几乎排除了嫌疑,只有那个市场部经理和风旻意见有左出事前好像有过争论,他业绩出色入了干股照理不会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风启决定去趟姐姐公司,公司刚搬到了本市新建的大厦,倾注了风旻的心血。

    走到擦得一尘不染的样品间,风气看到光线下玻璃上那个“旻”字格外惹眼,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抚摸字面的凹凸。

    姐姐本来想用启字,风启却说旻字更美。

    旻,秋天的斑斓,美丽的天空。

    “您是哪位?”一个端着咖啡的女子过来。风启认出是那个财务,留意到她指甲涂了紫色,微胖的指腹套着个钻戒,阳光晃到某个角度特别刺眼,风启偏过头眯眼挡住光线,女子赶紧把手放下。虽不懂女人的服饰风启还是看出剪裁得体的裙子很有档次,这样的女子应该有野心!

    “风启,来了解点事情,钻戒不错!”

    “谢谢,你是风启、风启,大家口中的太子爷啊!果然非同凡响!田文,认识你很高兴。”

    风启又将手插进了口袋盯着她看,他不喜欢太子爷的称呼。兴许提了下钻戒叫田文的女子闪过转瞬即逝的警惕,咖啡放上白色桌子朝风启身边推了推,咖啡飘着香气,没了杯子的手转动着略松的戒指。

    “咖啡喝吗?刚冲的,不是那种没品的速溶咖啡!”

    眼前的男孩子是风旻的弟弟,风旻在乎的人。女子不由自主拿他和脑中的人比了下,闪过一丝戏谑。

    接下来风启的问话她都很配合,几乎不带犹豫,除了问到风旻出事前的那通电话,晦涩的眼神下轻描淡写说是公司的财务问题。

    “为何出事前是你打的电话?你做了什么?”

    “你这是在质问我!我能做什么,她是老板我是员工,做事而已。”

    “事情总会清楚的,一个也逃不掉!田小姐,你说是吧!”

    “什么、什么意思!”

    风启最后要了一份她们公司往来客户和供应链的名单,要求按照业务量排序,他不想放过任何的细节。

    田文最后还凑上来强调出事前一天市场部经理和风旻的争论,最后抛开一句关切的话:愿风旻早日醒来,她怎知道风旻还没醒?

    那杯咖啡还在那儿,已没了热气。

    看着田文走远,风启的视线停留在她抬起的鞋底,一抹刺眼的红色。

    带着疑虑他找了市场部经理林皓,意气风发的面庞和直爽的性格,风启内心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这类人一般不会来阴的。林皓提到的一家公司引起了风启的注意,那家公司似乎每次报价都低他们一点,拉走了部分生意。林皓一度怀疑公司有内鬼,后来价格只有他和风旻参与才避免泄露的危险,但最终对方还是知道他们的底。

    这事发生在去年,怀疑过的几人也相继遣散,查到财务田文时碍于她是余晖亲戚就没往下查,以为事情终于消停时近期又冒出来,接着风旻出事。

    回到警局,风启向顾队申请调查田文的背景和来往账户,还有单子上占前三的那几家供应商以及那家竞争公司的背景,一切都在井然有序进行着。

    到了傍晚,风启看着枝叶零落的天空,他握紧拳头有信心找到幕后的黑手。

    该去医院了,这几天她还是昏迷不醒,风启脑海闪过姐夫余晖的神情。

    他拨通了顾队的电话:顾队,查到余晖什么吗?

    红唇酒吧坐落在本市热闹的酒吧一条街,街上酒吧林立,有专门坐坐聊天的清吧,有聘请乐队和歌手驻唱的唱吧,也有年轻人蹦迪嗨玩的舞吧,红唇酒吧一应俱全,粉丝很多。

    此时高出地面的台上,一个头发齐肩的年轻女孩弹着吉他,手指灵活地滑过细弦,清脆悠远。她指节修长,左手指甲修剪干净,右手拨出空灵悠扬的乐声,清澈的眼神时不时看向窗外,醉人的歌声回荡在空间。

    此时一个寸头模样的年轻人来到门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朝酒吧内瞥了一眼,坐到不起眼的角落。女孩拨动吉他的弦似乎欢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浮上脸颊,男孩眉心紧蹙,盯着酒杯冒起的泡,在泡沫中望向台上,视线落在女孩灵活的指尖。

    女孩唱罢收起吉他,接过别人递来的饮料, 抢了一个女孩手指燃着的烟笑意盈盈,烟夹在修长指间很好看,角落的男孩微微皱眉。开朗的她似乎和很多人都能打成一片,嬉笑中视线有意无意瞥过角落这边。

    当她正要走向那个角落时,一个身影横在她面前,一个打着唇钉的男子言语挑逗,身子慢慢贴近,女孩把烟雾喷在他脸上,男子顺势将钉子嘴凑近,一杯透明的液体猝不及防泼出,顺着油乎乎的脸流下来。男人啐了一口抹一把脸,手指用力抓住女孩燃烟的手,玩世不恭却怒意腾起,再次将嘴唇强行凑近她,女孩身后一众人上前,唇钉男后面座位上也杵了一帮人。

    此时角落边的男孩不知何时到了女孩身边,亮出证件用力推开唇钉男,没控制好的力道使男子一个趔趄,他骂骂咧咧倒向后面,趁此男孩蹙眉拉着女孩出了门。

    “没事吧!”男孩放开女孩的手,风吹着他有型的身躯,细长的眉眼似乎带着丝笑意。

    “没想到你竟然是警察,我以为……?”

    “以为我不是好人?见色起意之辈?”

    “不、不是,反正没觉得你是警察。对了,我叫LORA ,洛拉,刚才谢谢你。”洛拉看着男孩若有所思,男孩就是风启,他刚想开口突然听到手机振动。接完电话后的他手掌摁着脑门,望着夜空一声轻叹。

    电话是医院胡医生来的,风旻事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早上CT 显示她脑部一根血管被堵了一节,暂时影响她的反应能力,刚才醒来一段时间但好像受了什么刺激,随后陪护在侧的余晖说有事走了,风启必须马上赶回去。

    “有事?不方便不用说!”

    “我姐姐在医院,我必须走了。先送你回去,免得再次遇上色狼。”

    “本姑娘可以自保的,你不是喝酒了?”

    “一瓶算什么,一箱也能扛。”

    “算了,我可不想看到你知法犯法!”

    “其实、那酒开了没喝,就为了坐坐。”

    ......

    风启跟着女孩指引驱车到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门口。刚开始洛拉搭着风启的肩,几次刹车她不得不抱紧前面人的腰身,莫名的暖流涌上男孩心头,如同年少时小鹿乱撞的牵手,这暖意却在停下来后迅速退去。原来此处就是风旻车祸所在,他看着那个已经被填满的坑攥紧了拳头。

    随后他说起了局里发生的那起车祸,隐了车祸主人身份,言语间露出想找到那个目击证人的迫切,女孩缓缓拿下头盔有些分神地看着那个不存在的坑,捏紧了手机道了别走向小区,随即身后传来一句:烟还是别抽了!她没回头挥了挥手走远了。

    风启回想女孩凝视路口的样子,莫名掠过一丝疑虑,随即怪自己疑神疑鬼觉得什么人都和这事有关。不远处的摄像头清寂地杵着,他视线转向小区的建筑,只有靠近马路的那幢居民楼目击的可能性最大。顾队他们也都挨家挨户询问过了,没人在那个晚上看到有人移去了警示栏,最有可能看到的小区门卫说:天没黑之前警示牌还在的,因为此前有辆电瓶车擦到一个路人所以有印象,后来也没在意。

    此后几天,莫名离开的余晖还是没再去医院,手机已经关机,后来找到车人却不知所踪。风启估摸着不对劲,想到那次顾队说他此前账户有支出,一笔是金额很大的购物单,一笔是汇给了老家的父母,金额都不小。

    事情突然陷入了停滞,姐姐风旻也自那次刺激后病情时好时坏。

    次日警局突然来了目击证人,随身还带来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颧骨有些突出的年轻男子。顾队将信将疑听信来人的说辞,命人在电脑中开始搜寻此人。

    一切似乎又有了希望。

    顾队说来人是个女孩,名字不方便透露。

    想到顾队,也想到了他背后默默地支持,除了姐姐还有很多人关心他,在彼此人生中留下了印迹,或深或浅。

    本市W酒店房间内,一只带着钻戒的手抚摸着身前男子的脸颊,男子一副金边眼镜,脸色略显憔悴正俯瞰城市的繁华。那如游蛇一样的指尖自男子嘴唇插入卷曲的头发,另外一只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不安分地伸向男子胸口。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缠绵悱恻,谁叫你去害她的,我早就说了我们只要钱,这几年就走,我说过不能碰她!”男人甩开搭在他胸口的手。

    “不能碰她!哈哈,你还真日久生情了!她金枝玉叶!那我又算什么!余晖你这王八蛋,我才是你的青梅竹马,她算什么,不就有几个臭钱你就跟哈巴狗似的!而且出事那夜你在哪里?”

    女子抚摸卷发的手一紧,男人狰狞地举起手漠然看着女人把颧骨突出的脸颊朝向他。

    “你打啊,你现在怕了,你老婆醒过来就会让你坐牢!谁叫她发现了我们注册的公司,谁叫她跟踪我。”

    “疯女人!丧心病狂,你安排了这一茬,我坐牢!你最好不要让警察抓到那人,否则供出来你就玩完!”男人放下手推开她,在房内来回走动,突然停下抓住女人的手臂。

    “你还勾搭竞争对手一起玩我!”

    “别碰我,你算什么,MARCO才更有男人味!”

    “疯女人,水性杨花!前几天还说小风不错!”转而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儿子小雨呢?”

    “现在想到儿子了!卖了!把儿子托给我,不是小鸡托付黄鼠狼么!哈哈哈!”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狂笑。

    “疯了,你简直无可理喻,把小雨交出来,阿旻上次醒后,我只好从医院出来,小雨不能有事,把小雨还给她,我让你走!”

    “晚了……”

    这男人就是余晖,女人就田文。他晃动她的双臂凑近田文,田文微卷的散发微微颤动,愣愣地直视着余晖喷火的眼睛。余晖突然觉得眼前女子太过陌生,最初善解人意、温婉听话的女孩已无踪影。然而把她放入局中的不正是他自己,接近风旻不就是为了钱,为何现在反而割舍不下!

    即便不舍为何没有归属感?

    他想起了风旻,那个坚毅隐忍不吵不闹的清秀女子,眼前的女子姿色不及她半分。他以自己亲戚的措辞让风旻同意田文进了公司做财务,风旻竟然没有一丝怀疑,曾经的她是那么信任自己,然而现在已咫尺天涯。

    自己的初衷是捞钱,然而现在有了什么!

    那个自己一手带来的女人欲望与日俱增,甚至勾搭别的男人,射出去的箭已经越飞越远,回不来了……

    沙发中女人样子很妖娆,余晖脑海中还该死地闪过在她怀中缠绵悱恻的样子,不得不说和她一起很放松,不同于和风旻相处时的刻意,也许面对风旻心灵背负着枷锁。

    人生如梦,浮华半生。

    究竟谁是他余晖要护的人?他又能护谁!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田文慌忙起身站到余晖身后,下意识想抓住他手时被重重甩开了。

    “快开门,警察!”

    该来的还是来了。

    半月后,风启走进301病房,看到小雨趴在风旻病床上玩飞机模型,风旻歪着头微微笑着。风启一脸笑意,没了平时生人勿近的样子,一旦笑起来格外好看。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较好的女孩,齐肩短发面庞清秀拎着果篮。

    “小雨乖吗?没打扰妈妈吧!”风启放下手中东西蹲在小雨身边看着他胖乎乎的手指。

    “妈妈说没有,她喜欢看我玩飞机。舅舅,那个姐姐是谁?像电视里的姐姐。”小雨停下摆弄手中的飞机,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女孩把手里东西放下走到风启边上。

    今日的她干净清爽除去了琳琅满目的首饰,只是耳边垂下几缕银色的耳线,配上一袭白裙,这模样就让刚才去接她的风启也魂不守舍,仿佛春风扑面。

    “哦,对了,她是洛拉姐姐。”风启笑着挠了挠寸头。

    转而对着风旻介绍:“姐,这是我说的洛拉,是她去局里协助调查才这么快破案。那天晚上她无意中拍下了凶手的照片,她可是美院高材生,凭着一个模糊的图像就画出了凶手的样子,后来顾队他们拿着画像抓到了那个、王八蛋!”

    风旻笑意不减地看着面前的人,谢过洛拉。洛拉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灵动美丽,风旻突然有种没来由的熟悉,仔细想来原来像年轻的自己,自己在婚姻中被吸干了灵气,眼前的女孩正是风华正茂。

    风旻夸赞了洛拉,还让她长来看她。闲聊间她觉察风启细心周到的接茬,总是抢着替女孩回答问题,风旻便心知肚明了,细长的眼眸溢满了笑意,笑容牵扯到伤疤她微微皱眉,眼眸浮现一丝光芒。

    “舅舅,我爸爸呢?怎么不来看妈妈?”小雨突然拉住风启的袖子,这问题凝住了所有人的笑容。

    “他这个王八蛋......哦,你爸爸啊,他回去看你爷爷奶奶了,估计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你爸爸叫小雨保护好妈妈。”

    “好吧!但我想爸爸。”

    ……

    脸色下沉的风旻刚才眼眸中的亮光逐渐熄灭。

    “那个喜欢涂指甲的田阿姨呢?她那天买了很多吃的给我,让我待在那个没人的房间说去找爸爸来,后来还是舅舅你找到了我,她人呢?”

    “有的人学会了走路却忘了做人,你说的那个阿姨脑子糊涂知识不够,去蹲小黑屋了。”

    “舅舅,我不想去小黑屋,那我以后上学一定好好学习。”

    风旻头靠在病床上一阵头痛,她抚摸着额头的伤口。说到田文她就想起了出事前那个夜晚,她尾随田文目睹了她和竞争对手MARCO 厮混的一幕,没想到这女人后来还以余晖威胁,那句:你的男人爱的一直是我,刺痛了风旻的心。她隐隐知道余晖外面有人,没想到竟然是田文,不知廉耻的两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偷吃”,自己的心是有多大啊!

    后来风启问她为何开去那条路,他不知道那天田文带走了小雨,幸好这女人还存了一点人性!

    洛拉注意到风旻的状态起身道别,风旻朝风启使了个眼色,风启领会。

    走出医院,风吹起风启衬衣一角,他看向身边的女孩由衷地说:“谢谢你!才女!”

    “哪里话,我一开始不知道受害者是你姐,那天你姐后面应该有辆车跟着,提前通知田文雇的那个没脑亲戚移走警示牌,否则不会这么巧。”

    “你那天在干嘛,那么晚没睡?”

    “想你,信不信?”

    “那时你我不熟……”

    其实看第一眼就入了心,也许此生攒足所有运气就是与她相遇吧。

    女孩双眸美丽清澈,纤细的双手捋了捋吹乱的发丝佯装生气,风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现在的他,似乎又多了想守护的人,身边的人,还有整座城市的人。

    手机响起,接完电话风启望向天空,一抹晨曦在消散。

    “局里说余晖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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