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悦，处处繁花处处锦；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
灵溪灵溪不是心有灵犀，而是不能永远地成为谁的家。
传说灵溪妖谷是一处给妖精们遮风挡雨的宝地，数百年来，从未有人闯入过，它们不用像地沟里的老鼠一般东躲西藏，这里是人界默认给它们的地盘。
在这里，它们能在阳光下释放本性，能在溪水里拥抱自由。
窗外袅袅炊烟，妖精们也学着人类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习性；而屋里一片沉寂，龟护法的出现对婆婆来说，并不是一件喜事。
“婆婆，谷内或许有一劫，若是此劫能化，灵溪自是无碍；若此劫无法避免，该是棋盘破裂，满盘皆输……”龟护法面露愁思，站在婆婆身侧。
古有龟甲算卦，今有乌龟观星。
“我灵溪数百年来安居于此，这个棋盘不能散，若是四分五裂，那些小妖们该如何自处？”龟护法落下的话于婆婆心里激起阵阵浪花。
婆婆许久未曾开口，说到底，灵溪本就不该存在，世人虽默认妖精的存在，却还是有心怀鬼胎之人到处寻找他们，想要除之而后快，哪怕他们什么也不曾做过。
所以啊，所谓的和平契约也不过是单方面的屠杀。
“此劫……可是与辛辛有关？”婆婆饱经沧桑的浊眼望向龟护法。
“这百年来，除了她，还有谁放不下那儿女长情？”龟护法停顿了一下，“婆婆，此次万万不可心软啊！”
“老龟，你知道，对于她，我总会心软的，届时倘若真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老身定护灵溪无忧。”
龟护法自然知道辛笙对婆婆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风雨欲来，谁又能阻？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不如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人，何苦如此为难属下，跟我们乖乖回去，不好吗？”为首的黑衣人恭敬地询问靠在树干上气息不稳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一袭玄衣，衣裳已有些许破烂，右手臂被人用力砍了一刀，可见深深白骨，他左手以剑撑在地上，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血污，可依旧是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们同我出生入死多年，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们居然听命于她，和我反目成仇。”他吃力的抬起右手擦了擦嘴角蔓延出的红，眼睛却像野兽一般紧紧地盯着他们。
“大人，择良木而栖，这个道理不用属下教您吧，”那人眼神一凛，“更何况，我们从一开始便不是您的人。”
“倘若您跟我们回去，属下们自然会尽力替您求情，主上想必也舍不得伤您半分。”
“笑话，我这一生光明磊落，唯一的败笔就是认识她，”男子朝着他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们就不怕，你们的下场比我还惨吗？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感受到身后的树扭了扭身体，浑身一震，他自然不信鬼神之说，脑海里顿时闪现两个字“灵溪”。
他知道灵溪，虽说是妖物生活的地方，但听闻里面的妖大多纯善，他脑子里开始思索起来。
没人听到有人在树上说着悄悄话“这人，好奇怪呀，他的血里怎么会有辛姐姐的味道？”
“要不我们把他救回去？”另一个人发出不确定的声音。
“可是婆婆说了，不能让人类进入我们的地盘。”
“可是……”
短暂的争吵被另一个人的尖叫声打断，“啊！快看，那人正拿刀割自己的脖子！”
“那我们到底救不救？？？”
“不知道啊……”
“去看看，死了没？”为首的黑衣人示意自己的属下上前查看一番，神情很是不耐烦，要不是出来追他，此刻肯定躺在小翠被窝里睡觉呢。
那人找上前去，隔老远就把手指放在他鼻子处，复又转身朝为首的人点了点头。
“老大，那……我们要不要把尸体带回去复命？”
“都死了，还带回去干什么？”黑衣人转身离开，不耐烦地下达命令，“走，兄弟们，我们去翠云阁，回去就说他脚滑掉入悬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主人不是说要生擒他吗？我们……是不是不太好复命？”
“她现在还要靠着我们替她卖命呢？”为首的人嗤笑道，“老子不相信她会蠢到因为一个死人跟我们闹掰。”
“嘿嘿嘿，老大说的是，刚好想那群娘们想得紧……”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树林外面走去，谁也没看到那个男人凭空消失了。
“算他命大，遇到了我们，躲过一劫，不过出血太多了，快带回去给辛姐姐看！”
“嗯嗯，好。”
如果那群人回头看便会发现，一棵大树正一口把他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坐在灵溪妖谷闭目养神的龟护法面色一紧“救人一命，虽说乃是造福之举，但愿不是劫啊……”
他望着外面晴空万里的天，叹了口气。
灵溪妖谷的小木屋内，一玄衣男子躺在床板上，脖颈间一条血痕触目惊心，赫然是树林里的那个人。
他安静的躺在床板上，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都觉得阎王是不是嫌弃他不好吃，不肯收他了。
“婆婆，他……怎么样了？”辛笙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床上的男子。
“辛辛，他并非池中之物，你救他可能会害了我们山谷的。”婆婆语重心长地朝她说道。
“他不会的，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的血液里有我的气息。”辛笙拉着婆婆的袖子祈求道，“婆婆，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他，如果不是，我会把他送出谷的。”
“辛辛，龟护法算的劫就是……”婆婆还未说完，就被那人的声音打断。
“玲珑……玲珑……”那男子嘴里一直喃喃道，眉头紧皱，在不经意间唤起了藏在心底的执念。
辛笙一下子冲过去，跪在地上，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
心里却苦涩不已，玲珑应该……是他心爱的女子吧，不过没关系，她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她回过头，眉间染上几分哀思：“婆婆，辛辛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如果还不是，辛辛再也不找了，好不好？就再试一次……”
“辛辛，你可知，你现在的妖力不如从前，为了寻他，你已经耗尽了太多妖力，不能在……”
“所以，婆婆，辛辛就试这最后一次，还不是的话，会死心的，毕竟我也等不了太久了……”她苦笑不已，“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
“当初就不该让你出谷的……”婆婆叹息，走上去扶起了她，“罢了罢了，都是痴人……”
“情之一字，确实害人不浅啊，值不值得谁又说得清呢……”
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呢喃，有人在祈祷，有人在等待……
林漄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见到得就是辛笙在草地上和动物们一起跳舞，百鸟为她奏乐，山谷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极了坠落人间的仙子，有那么一瞬，林涯好像心动了。
可是身上的疼痛瞬间把他拉回现实，他这样的人，怎么还可以……
许是林漄目光过于炙热，小动物们都受到了惊吓，全躲在了辛笙背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外来者。
“你醒啦，”辛笙迈着欢快的步伐朝他跑来，林漄顿时想到他与玲珑的初见亦是如此，他眼神放空的望着辛笙，那时玲珑也如同她一样单纯而又美好……
“婆婆说如果你醒来马上喝完这碗药，就会好起来的。”
辛笙把一碗黑乎乎的药递给林涯，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林漄猛地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朝她笑了笑，伸出手接过药碗，一股脑把它全喝了下去。
“你……就不怕我下毒吗？”辛笙歪了歪头。
“若是姑娘想害我，定不会花费心思救我，”他停顿了一下，“更何况如姑娘这般清丽佳人，想必是极善良的。”
辛笙闻言，羞红了一张俏脸，低下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不是还没吃吗？你这人怎么就这般说话……”
林漄望着辛笙手里的蜜饯，有一时的呆滞，他有多久没有尝过甜味了……
他接过来却并未放入口中，反而转头望向窗外的景色，状似随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灵溪，”她望着他，害怕他还不清楚，又加了一句，“灵溪妖谷。”
果然是那个地方，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林漄垂了垂眉，但眼下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养伤的地方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林漄。”
“我叫辛笙，你可以叫我辛辛。”
林漄一直待在谷内修养，辛笙每日都给他喂药，也同他说着这谷中的趣事。
期间婆婆来找过林漄一次，“辛辛执意要救你，我无法阻拦，但是往后，你如果敢伤害她和这妖谷一丝一毫，我绝对让你悔恨终身！”
“我们虽说不害人性命，但并不代表我们任人欺负！”
林漄颔首，“在下只是想借贵宝地疗养一段时间，辛辛……她很好，我……自知配不上她，所以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心思，望婆婆宽心。”
见林漄这般态度，婆婆也不好在说些什么，更何况辛辛那般，她也不想让她太伤心，自那以后便很少出现了。
谷中小妖都很好奇辛笙所救之人，有一日林漄在木屋内闭目养神，一根枯老的树枝从窗户爬了进来，缠上他的脚，捂着脸喊起来：“哎哟，少年好身体，奴家好害羞。”
差点没把林漄噎个半死。
又比如每次出门，总会受到很多妖好奇又善意的打量，狐狸精会妩媚地对他抛媚眼“少年一看就身强体壮，奴家很是欢喜呢。”
兔子精会送他珍爱的胡萝卜“少年如此好看，便收下奴家的卜卜吧。”
要不是林漄看到了它手里的胡萝卜，怕是会撒腿就跑，真是太热情了……
花妖会为他绽放这谷中的奇花“少年快来舞剑，奴家为你营业，快来呀……”
等下次见面，林漄见到花妖就会绕道而行，他实在是无福消受啊。
这谷中的和谐宁静差点让他深陷其中，但每次看到辛笙，林漄总会想起玲珑，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刚燃起的火苗，一切都回归到了现实。
他总是温和地对小妖们笑，然而只有辛笙知道，那笑容总是夹杂着淡淡的悲伤，夹杂着痛苦，夹杂着悔恨。
而这时婆婆总会出现在她的身后，“辛辛，你看，他终究会走的，说不定他的出现会给我们的山谷带来灭顶之灾。”
辛笙失神地喃喃道：“婆婆，你看他那么好，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
辛笙记得初见林漄时，是树妖把奄奄一息的他带了回来，明明一身的血迹，她却一眼瞧清了皮下的灵魂，不甘失望悔恨……
最重要的是，他的血里有她的味道。
她幼时因为好奇，便出谷体验凡人的七情六欲，她遇到了一个待她很好的人，后来那人中了奇毒，为了救他，便把自己的一身妖血换给了他，而自己因为承受不了灵力的消散，被打回了原形。
婆婆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七魂散了三魂，丢了这段记忆，却隐约记得有个很重要的人，她像一只无头苍蝇般漫无目的的寻找，不知道寻了多少年，她才等来了林漄。
也许她不该任性的留下，毕竟龟护法料言她的情思会害了自己的同伴，可是她不甘心寻了这么多年，搭上了自己的半条命，也找不到曾经的那个人。
至于劫，便反噬到她一个人身上吧。
林漄很享受和辛笙相处的时光，如果可以，他很想一直待在这谷中，和她一起守护山谷以及生灵，这里不像外面那样人心叵测，血雨腥风，这样的日子是他梦寐以求的平淡生活。
可是平静被打破了，自从辛笙看着林漄在收到一张纸笺后，日益紧皱的眉头，以及愁云密布的俊脸。
“如果你想，你可以随时离开。”辛笙深知他必非池中之物，怎会甘心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责任。
林漄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辛笙紧接着说道：“留在这里你并不开心，而且你也不能一直逃避你的那个世界。”
“可我想陪着你，再久一点再久一点……”林漄低下了头，把她拉入怀中，叫辛笙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怀抱虽宽阔，却缺了点温度，辛笙苦笑不已，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不需要这样的报恩。
其实林漄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心腹来信，坦言玲珑如今成了后宫妖后，祸乱朝纲，民不聊生，希望他可以出手拯救危危可及的国。
他师从太傅，年少成名，有自己爱慕的姑娘，为了前途和心爱的人，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只身去远方求学。
再见时，未曾料到他的姑娘已经入宫，成了别人的枕边人，从此她是君，他是臣，再也不能有任何的逾越之举。
辛笙细心的发现鸽子来得越来越频繁了，有一天她偷偷截下一只鸽子，取下纸条，根据林漄教会她的一些字体，辛笙也只是勉勉强强看懂“玲珑当政”“百姓的命”……
辛笙担心他受伤，但也知道那个玲珑是他珍重的人，如他于她，她去找婆婆，决定为他准备礼物。
但是没有等到她的礼物，林漄就已经出谷了，离别前，谷中枫叶已红，漫山遍野的红刺痛了林漄的眼，他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低喃：“辛辛，等我，等我回来陪你白头偕老。”
她并未回应，或许已经知道他是他，但现在的他绝不是她的他，她不愿在因为一个诺言而苦等半生，。
林漄离开了，树妖也不需要再去守岗了，鸽子再也进不来了，辛笙也不想出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林漄死了，无人料到他会招摇回府。
皇帝送来圣旨，对林漄大力嘉奖了一番，大量的赏赐源源不断的送到相府，门前一时络绎不绝，可林漄的笑从未到达眼底深处，但是他看到朝阳的时候，是幸福的，因为他知道辛笙还在等他。
玲珑于他是青梅竹马，是他年少时刻骨铭心的挚爱，是他曾捧在手心的明珠，可如今早已面目全非，不复当年。
玲珑私下里托公公给林漄带来了一把羽扇，林漄却想起在妖谷时，他捡起地上的梧桐叶编织成一把扇子，对着辛笙扇着风，她笑颜如花，满是好奇：“这是什么呀。”
“扇子。”林漄摸了摸她的头，“在人间，这种东西很常见，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午夜繁华的京城，那般热闹的模样，你定是极欢喜的。”
知道这叫扇子后，百鸟嗤笑不已：“不如让我们来为你们扇风。”
辛笙差点突如其来的大风吹走，林漄一把搂住她，她在他怀里美的像幅画，精灵们都羞红了脸。
那时的日子可真是快乐自由啊……
林漄也记得他在灯下写字时，辛笙笨拙地为他研墨，经常把自己弄成一只小黑猫，如今想来，竟成了出来后最欢喜的回忆，思及此，林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林漄整理好服侍，进宫去见玲珑，一身红衣的玲珑像极了小时候的样子，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漄哥哥，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林漄一阵恍惚，回过神来跪在地上：“臣林漄拜见娘娘，还请娘娘自重。”
玲珑一张俏脸霎时变得惨白，“你……还在恨我吗？”
“臣不敢。”林漄起身拱手，退后一步，“臣此次前来，只是想告诉娘娘，这天下苍生，臣势必要守护，但也不想与娘娘为敌。”
“若我不这样做，你可还会回来？”玲珑仿若魔怔般自嘲道，“如今，我稳坐后位，皇帝也疾病缠身，这天下就是你我的，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玲珑，你早已不是当年缠着我买糖葫芦的小女孩了，”林漄也有些感慨，“当初你选择进宫，就应该知道你我再无可能，现在回来帮你，也只是为了当年的情谊。”
“林漄，你莫要逼我！”玲珑面露怒色，“你以为你如今的一切是谁给的？封官加爵都是我这个让你避之如蝎的女人为你吹得耳边风！”
“娘娘说话请三思，小心隔墙有耳，”林漄仍是不急不缓，徐徐道来，“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派人来追杀我的？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是你的人？玲珑，我不是胸无点墨的草包，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可不是仅凭你的几句话就能成的。”
“我念及你我幼时情谊，但若你触及我的底线，我不介意同你兵刃相见。”
“微臣告退，娘娘好自为之。”
这些话压在心里太久了，久到以为自己真的是替她活了，如今大抵是找到了真的归属，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林漄刚离开，后脚玲珑就打碎了宫里值钱的器物，神情凶狠地怒吼道：“林漄，这都是你逼我的，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了！”
林漄被下令囚禁于相府。
夜晚一片漆黑，就如同那些年的噩梦，深不见底，他始终不相信玲珑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离开灵溪妖谷前，背着辛笙偷偷去见了婆婆，自愿把自己的元神留在妖谷，他想余生都和那个傻姑娘在一起。
林漄拿出临走前辛笙送给他的竹笛，吹了起来，她说只要想她了，就吹响这个笛子，刚开口，就只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弥漫起一阵熟悉的香味。
“你怎么来了？”林漄一把抱住从天而降的辛笙，有些欣喜若狂。
“唔，你不是想我了吗？”辛笙悄悄红了脸，“刚好我也想你了。”
情之一字，向来难以捉摸，嘴上说着不想来见，心里却思之如狂。
“林漄，我是偷偷摸摸出来的，等天亮之前，我就要回去啦。”
“今晚月色迷人，我邀你一同赏月，”辛笙拉着林漄的袖子，在他怀里撒娇，“好不好~”
林漄早已被她的小情绪弄得心猿意马，二话不说就抱着辛笙坐到了屋顶上，两人相拥看向那空中明月，良久，林漄开口道：“这里的月亮没有山谷的好看。”
辛笙歪着脑袋，一脸坏笑：“这里的人也没有山谷的好看。”
她突然站起来，在月下为他翩翩起舞，如银铃般的笑声在这黑夜中像林漄的光，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就像当初他没有守住她一样……
他站起身，把她拥在怀里，许下承诺：“等我处理完这些事以后，我就来找你，可好？”
辛笙点了点头，林漄情难自禁地低下头吻了她，谁都没有看见屋外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大庆六年，丞相林漄帮助小皇帝坐稳江山，玲珑也顺利成为太后，他想功臣身退，去陪他的小姑娘，多次上书被拒后，林漄一怒之下进宫理论。
“如今这江山尽在你的掌握中，为何不肯放我走？”
“漄哥哥，我想让你留下来陪我，都不可以吗？”玲珑乞求的样子让林奕想到了辛笙，那个爱撒娇的姑娘总是轻易红了脸。
“如今你我两清，我只想过自己平淡的生活了，你如此这般，又何苦呢？”林漄很不解。
“那你觉得我会让你去找那个小妖精吗？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玲珑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你想做什么？”林奕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莫说她是妖，就算是神仙，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玲珑冷笑，“你以为我没看到她为你跳舞？没看到你吻她吗？你是爱我的，也只能爱我！她只配万劫不复！”
林奕只觉心口一痛，扶着桌案喷出一口血，“你……”
玲珑慌了神，“来人，快快快，快宣太医……”
林漄猛地反握住她的手腕，“你派人去了灵溪妖谷？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的好哥哥，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呀，”玲珑突然咯咯地笑起来，“我当然是派人烧了那座山呀，这样你就只能待在我的身边了。”
林漄只觉一阵眩晕，“你个疯子，你去烧山，我也活不了。”
“不会的，我会让国师救你的，国师……对，国师他一定会有办法的。”玲珑紧紧抓住林漄的手，不肯松手。
林漄只觉胸口疼得更厉害了，强撑着不适，甩开玲珑的手，“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一把推开她，冲出大殿，抢来禁卫军的坐骑扬鞭而去。
他仿佛听到了辛笙的尖叫声，小妖们此起彼伏的救命声，他只想说等一等我，再等一等就好了……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他被拦在城墙下，还未来得及争辩就已昏厥落马。
那一夜灯火通明，灵溪妖谷的火照亮了整个京城。
林漄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禁宫中，外面热闹非凡，他压抑住心底的不安，踉跄着走到屋外，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场景。
只见院中一张大网里洒出无数的尸体，他看到兔子精耷拉的双耳，狐狸精烧焦的毛发，他忽然觉得很无力，他明明答应和她一起保护它们的，可结果呢……
玲珑笑着走过来扶着他：“漄哥哥，这下子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了……”
“不是，从来都不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关系，从来都没有……”他抱头蹲在地上痛哭。
“辛辛呢，辛辛呢……”
他只觉得这一生是多么的可笑，曾爱上一个恶毒的女人，现在害了一个最爱他的女人，他都不知道到底谁做错了……
林漄这次昏迷了很久，梦到辛笙在为他翩翩起舞，可是一转眼，双眼充满血雾的辛笙不停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再次醒来时，林漄看到了婆婆，一如当初在小木屋醒来，可是这次却少了那个喂药的姑娘，他的胸口有点窒息。
“婆……婆，辛辛呢，她是不是在给我熬药呢……”林漄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像落入深海的孤勇者紧紧抓住了眼前的稻草。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婆婆还是对辛笙食言了，缓缓道来，“多年前，有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小妖因为好奇，便偷偷去了凡间，跟一个凡人相爱了，为了解他身上的奇毒，这只小妖不惜用自己的妖血去救他，结果呢，七魂丢了三魂，救回来后，又为了找那个人，就大肆消耗妖力，可是她支撑不了太久了……”
婆婆顿了顿，瞟了林漄一眼，“那个傻姑娘后来救了一个人，说他的血有自己的气味，但是最后没等来他的白头偕老，却等来了一把大火，还为了救那个人，不惜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
“她……我……”林漄失声痛哭，他就说他的玲珑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就说他怎么会爱上那样的人，原来从来都不是她，原来他欠了她那么多，“婆婆，可不可以让我去陪她？”
“我答应了她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让你好过。”婆婆把长生草种在了林漄身上，“你永远都不会死，但是也只能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他仿佛间看到辛笙在窗外跳舞，笑着朝他伸出手，他恍恍惚惚地想去握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
“辛辛……”
相思之苦一点一滴融入他的骨髓、他的血液，终此一生。
“一念成悦，处处繁花处处锦；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
后来，他们只知道有一个人在曾经的灵溪妖谷外一直徘徊，嘴里囔囔着“辛辛，辛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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