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父亲的故事。很简单也很普通,但就是每个父亲最真实的样子。
父亲是一个小学老师,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经常去父亲的班级,用黄色粉笔在黑板的最底边画几朵小花,然后用短短的小手急忙擦去。我还会和父亲的学生坐在一起,听父亲讲课。在那间平房里,看过父亲训过学生,看过父亲批改作业,也看过父亲严厉的样子。
父亲对我很好,也常对我笑。所以我不知道父亲原来板起脸来这么凶,父亲的学生们都很怕父亲,我很不理解。
等我再大一点,能上小学了。父亲就每天骑着自行车驮着我,我坐在自行车后座,把着车座,父亲的背把前面的路挡得干干净净,我不安分的小腿蹬着,黑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
父亲总是爱承诺我东西,每次父亲答应给我买什么我就高兴得跳起来,可是几次过后,我发现父亲并没有给我买,我得到的只是父亲当下应允时的喜悦罢了。我不能让父亲做一个不诚实守信的人,在父亲下班回来的一个晚上,小小的我一本正经地给父亲讲了曾子杀猪的故事,想必父亲一定觉得很好笑,自己的小女儿那么小,居然教育起人了。
但父亲真的听了那个小孩子的话,把答应小孩子的小床给买回来了。
在我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父亲很骄傲。
那时候学校还没有食堂,所以每天中午我都去父亲的办公室吃饭,父亲从家里拿了一个电饭锅,还有半袋米,负责整个年级组的中午饭。父亲还拿了个本来在家里装证件的铝饭盒,新蒸的米饭可真香啊,冒着热气,飘着饭香。父亲用盒身,我用盒盖,白白的熟米饭铺在饭盒里,倒上小山一样的铜钱桥咸菜,咬上一口,美味极了!
直到现在我还会想,白米饭就榨菜怎么那么好吃!
因为父亲会在学校里,所以当我想吃辣片时,我就会跑去父亲的办公室找他要零钱,我每次都只要一毛钱,因为我每次只吃一张辣片,我从不一口吃掉,而是撕着一丝一丝地吃,享受很久。父亲每次都会给我一块钱,当时这真是一个大数目,我攥着剩下的九毛钱,留了两毛在衣兜里,剩下的非要父亲替我保管。
要是逢上个节日,中午时,父亲和我就不会径直回家,而是直接拐到集市上,买一只烧鸡,还有两瓶啤酒,还有属于我的汽水。美好的食物最能带给人节日的喜悦,我美滋滋地坐上父亲的代步车,回家了。
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给父亲买了第一个父亲节礼物。那也是一个中午,我没有坐着父亲的车回家,而是和同学一起去了街上的“百货大楼”,我走上二楼,来到卖袜子手套的摊位前,当时我还不及摊位高,我对那个年轻的姐姐说,
“我想买一双袜子,”
姐姐递给我一双粉色的公主袜。
“不,不是,我想给我的父亲买一双袜子,作为父亲节的礼物送给他。”
“这样啊,那你拿这一双吧,质量很好的。”姐姐拿给我一双灰色的袜子。
“好,就它了!”我很开心,甚至有些激动,想象着父亲看到袜子的时刻,我就更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的开心,是一种强烈的幸福感。而这种幸福,是家人的笑容比什么都重要。
的确,我回到家时,父亲和母亲已经吃上饭了,我一进屋,母亲开始责怪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神采飞扬地把袜子从背后拿出来,对父亲说,“今天是父亲节,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父亲特别开心,把手上的筷子放下,伸手去接那双袜子,撕开塑料包装,扯下标签,父亲把原来的袜子脱去了,直接把这双新袜子套在脚上,母亲笑着说,“瞧给你爸高兴的!”那年父亲节的中午,我比数学考试得了一百分和吃到跳跳糖还开心。
我五六年级了,还是父亲的小跟班。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并没有变得又高又壮,还是长得小小的,还经常感冒发烧。所以,在我生病时,老师会直接告诉父亲,然后父亲会带着我去卫生院打针,每次发烧都是要先试敏打青霉素的,在当时的观念里,青霉素是最好的消炎药。
护士阿姨会拿着一根很细的针管挑我手腕上的细血管,父亲用宽厚的手掌捂着我的眼睛,好像捂住眼睛疼痛就减了一半似的。针拔出来,肉肉的手腕上多了一个白色的包,上面还闪着刚刚药水的液体。
我忘了从何时开始,我可以忍住,不再嚎啕大哭。
父亲也不再对我说,不哭,不哭,等会儿带你去买山楂片。父亲不再说,却一直用行动实践着,大概在父亲心里,我永远是那个只要打针就要用山楂片才能哄好的小孩。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吃山楂片,没有理由地喜欢吃。
六年,小学毕业,我变得怅然若失。不仅是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学校,熟悉的人,随之离开的,还有我的童年和父亲时时刻刻的照顾。
就这样,我过完了我的小学时代。
就这样,父亲陪我过完了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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