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太穷了,当别的地方早已成了景区人满为患时,阿卑家乡的人却越来越少,不是每一座山都美丽,也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幸运。
阿卑二十三岁了,她只看过山和山里贫瘠的土地,家里的男人们为了谋生沿着陡峭的山路出出进进,她只能放飞梦想,女孩子孤身一人,大字不识几个,没有自信面对外界的洪流。
落后往往伴随着愚昧,穷山沟里的父母能把孩子养大就是最大的功劳,至于孩子在想什么,他们没空去想,还不如去地理里种两棵番薯实在,精神上的苦恼永远是孩子自己的事,沟通交流是城里人的洋气玩意儿。
阿卑苦闷,跟爹妈坐一块儿就吵架,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如她和山外的隔阂一样,村里不是没有出去的女孩,有几个还衣锦还乡,阿卑心动了,在和父母一顿爆吵之后赌气离家出走。
在熟悉的地方人的胆子很大,在陌生的地方连白天都会觉得孤独,阿卑走在漫长的山路上,前后不见人烟,她突然有些后悔,极度恐惧让她想起了爹妈的好,他们虽然不懂自己的心,但至少从小到大保护着自己。
暮秋时的大山显得荒凉而空洞,风吹在脸上已有些疼痛,天快黑了,阿卑迷了路,搞不清车站的方向。
对面有个醉汉,跌跌撞撞走过来,阿卑在家里也见过,她有些紧张,但没想过多,自己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去,也许一切都无恙,人毕竟是人,难道比一只狼可怕吗。
阿卑错了,狼是真实的,我们可以有备而防,而披着羊皮的狼,往往难辨真伪。
在男人面前,阿卑手无缚鸡之力,她没想到自己的贞操会蹂躏于一个醉汉手下,叫天不灵叫地不应,阿卑想跳崖自尽。
贞操是她的全部,然而当她的爱情还未萌芽,贞操就已经死了。
死亡似乎更可怕,当她看着那些从小看到大的山崖,忽然觉得生命更可贵,先隐瞒起来吧,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阿卑来到了城市,当她在车站的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的土布衣,甚至不敢往前走一步,自己是个土气的乡下人,但来这里别无退路,硬着头皮混进城市人流。
没有文化,只能去最累的地方去上班,每天早餐来不及吃就就投入了一天的工作,累倒不怕,阿卑习惯了,当初在山沟沟里干农活,哪天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只要下苦力,总能混口饭吃,阿卑心想。
最近,阿卑经常犯恶心,自己的胃一直很好,家乡的粗茶淡饭咋吃咋香,这又是怎么了,阿卑害怕了,她想到那个醉酒的男人,难道,这么倒霉,阿卑怎么也摆脱不掉他的阴影了?
最担心的事却常常发生,阿卑怀孕了,她厌恶那个毁了他的醉汉以及他留在自己里的这个孩子,医生告诉他打掉孩子需要两千元钱,而且月份大了还有危险,阿卑沉默了,她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眼下无法打掉这个孩子,因为她挣的工资还不够维持自己的生活。
大多数人都生活在阳光里,日子平平常常好像没什么稀罕,却不知道最底层的人是如何挣扎煎熬的。
阿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不能向家里求助,这是奇耻大辱,自己是赌气离家的,怎能再回过头让他们破口责骂。
她也没办法向别人求助,周围都是跟她一样的穷女子,阿卑也从来没和她们交往过,能帮什么忙呢。
阿卑夜不能寐,她好像不记得人生有什么甜蜜,哎,不说了,先想办法把孩子解决掉,凭自己的双手,也许一切自会改变。
这天夜里,阿卑肚子疼痛起来,她觉得自己要生了,举目无亲,无人可求助,只好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夜奔向医院,她还是个没结婚的女子,不知道孩子要怎么生。
可是,走到一个公园附近,就觉得孩子出来了一些,想都没想,直奔到路人不注意的花坛里,有男人的孕妇生孩子的时候会受到百般照顾,而阿卑只能自己生,在这无边的荒凉的暗夜。
她拽断了脐带,这基本常识是从村里妇女那里听到的,她连那孩子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走了,回去的路程那么漫长,她拖着浑身无力的身体,一步步挪向住的地方,至于那孩子,她甚至没把她当作生命,恨屋及乌,如今终于摆脱掉了。
她不知懂法律,法律要维护每一个生命的权利,哪怕他刚刚落地,发出第一声啼哭。
被阿卑抛弃在花坛边的那个弃婴,向世界控诉了抛下他的妈妈。
谁不爱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但阿卑爱不起来,因为那孩子是她人生的污点,孩子被人救起,阿卑却从此走向了牢狱。
愚昧容易滋生悲剧,阿卑始终是个愚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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