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年轻时候为人还是很随和的,这些年鸡毛琐碎的事儿把他磨的就剩一个为人实在了。
和我妈结婚两个多月了,也正值大夏天,结婚的喜庆和兴奋劲儿还没过。我爷爷他老人家打算让我奶奶经营小铺,也算找点事儿干,就想着让我爸去工厂上班,我爷爷毕竟也是个干部,找了门子把我爸送进了全市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啤酒厂,那时候邢州市还有3个泉眼,据说那个厂子的啤酒是用泉水做的。听我姥姥说那段时间我爸总往家里带啤酒,我姥姥姥爷都很少喝水,渴了就喝啤酒。
我妈也从工厂调到一个公有的大酒店工作了,两个人朝八晚五,这平淡无奇的小日子就算开始过上了。
啤酒厂当时也算一个好单位,那时候家里能喝上鲜酿凉啤酒整个家都飘飘然了。正好我爸的几个发小来市里玩,晚上说要找我爸蹭酒。二十出头的热血男青年啊,哪个也是天不怕地不服的主。仗着年轻,会喝的不会喝的一通猛灌,一开始喝几杯是解渴,再来几杯就开始吹牛侃大山了,好像以后邢州市就是他们的天下一样。这个说以后开个连锁小卖铺,那个说以后要开啤酒公司,还有的说要开饭馆挣钱买个摩托车的,还要把饭馆开到石门去。现在想想当时怎么没一个说要干房地产的?
我爸拿的三大桶啤酒喝了俩小时终于是喝完了,年轻人都是要脸儿的,都不行了但是都忍着不吐,啤酒喝多了主要是太撑肚子,于是几个人匆匆告别就各回各家了。我爸刚骑上主路就吐了,边骑边吐相当潇洒。喝多过的人都知道,有的人吐了以后相当清醒,吐干净了反而会饿,有的人就不是这样,吐干净了也就正南正北的躺了。我爸属于后者,快进大院了,脑子里绷着的弦儿也松了,一把拐进了路右边的排水沟里,然后就是我爸在排水沟里睡着了,幸好里面没有水。我妈在家等的着急了,那时候通讯工具不方便打个电话只能公对公,晚上10点多了,我妈有点担心了,牵着一条小土狗就去大院门口等我爸。爷爷住的大院不是四合院那种大院,是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大院,北边是居民住的房子,房前一大片空地停了十几辆长途客车,但还是显得很空。刚走到院门口,小狗就发现了异常,我妈也隐约听到了打呼噜的声音,终于在排水沟里发现了我爸,枕着自己的左胳膊睡得正香,右胳膊不能动了,右胳膊直接顶出了右肩膀。我妈叫了我小叔还有邻居的几个叔叔把我爸抬到了人民医院。
医生先给我爸吊了水醒酒,然后给我爸正了骨,骨头没事儿就是错位了,听我妈说看着特别吓人。我妈找了姥姥院里的一个阿姨,麻烦人家给安排了一个双人间。另一个床铺是一个60多岁的爷爷,我爸开始了他为期半个月的住院时光。
我爸这人到现在为止也是个傻实在,现在傻实在会吃亏的,不过这实在劲儿放以前是可以交到好多朋友的。本来住院就很无聊,我爸和那个爷爷时不时的聊几句,一来二去没两天,俩人就熟了起来,这爷爷也是挺可怜,手臂骨折还是大臂,可每天还要自己去医院排队打饭,索性我爸让我妈打饭的时候帮那个爷爷一起打了。我姥姥疼女婿,隔三差五的给我爸做点肉菜,我爸就和那个爷爷一起吃。我姥姥做饭是真的好吃,这优点我妈成功的遗传了过来。后来那个爷爷大儿子来了,给我爸带了两条烟托我们家帮忙照顾他父亲,我爸婉拒了礼物,应下了这请求。后来才知道,那个爷爷的大儿子是村支书,二儿子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也没人能过来照顾他,家人陪着他做完手术就一切靠那个爷爷自己了,家里人忙着捞人,也不方便大老远从高平村到市里来。没过多久我爸提前出院,那个爷爷给我爸留了电话,是他大儿子的,说有事儿到了高平就打电话,哪怕去家里喝口水也行。出院后我爸妈每天晚上去给那个爷爷送饭,不管好赖,隔三差五有肉。中午饭那个爷爷自己去打,因为家里实在抽不开身过去。过了小半个月,那个爷爷手臂消了肿,打着绷带办了出院。我爸妈把他送上了去高平的客车,还给他带了一兜橘子,一盒点心。一盒茶叶。
这些事儿是我妈给我讲的,我觉得那时候的人真单纯,对你好就是真心对你好,不求回报的那种,也可能那时候人们没有太多物质追求,能吃饱饭就是一种生活幸福的象征。
那个爷爷成为了我爸唯一一个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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