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的我认为,喝酒是一件很正而八经的事,能够喝酒的人,是超级有资格感的。
每逢节假日,或者有客来,家里的人就分为两种:陪客喝酒的,为喝酒的人做服务的。
在我家,陪客喝酒的是父母,为桌子上的人端茶送水盛饭的自然是我们这几个孩子。
遇上酒局热闹,话比酒长,吃完上餐饭就要准备下餐饭。可累坏我们了。
酒后薰薰然的人坐在桌子上,放肆笑着喝茶嗑瓜子东家长西家短,那真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平常日子的世界。
哥哥读中学时,如果家里待客父亲又不在家,他就要上桌陪客喝酒。
倒酒须讲究,礼数要周到,劝酒有门道。母亲现场指点哥哥,宛如指点江山。哥哥执行得像模像样,获得客人夸赞。
酒桌上的哥哥,颐指气使地使唤我们端茶递水,让我们恨得牙痒,他在家中的地位也节节上升。
我们小的孩子,再一次对酒这玩意升起了好奇心。感觉不会喝酒的人,人生没有出头之日。
2
那个时候啤酒已经很盛行。
有一年夏天,家里待客,两大箱啤酒胡乱扔在桌子边,挨着桌子一圈放着好几瓶开盖的啤酒。
我在厨房早有预谋地装了两把花生米,在大人们喝得酒酣话长时,悄悄抱了两瓶啤酒塞在衣服下面,和弟弟两个人溜到了家后面的山上,找了个隐蔽的灌木丛遮挡住,一人抱着一瓶啤酒咕嘟灌了一大口,被呛得咳嗽着全吐了出来。
弟弟看看我说:“真难喝,像馊了的淘米水。”
我看着弟弟点头:“比淘米水还难喝,像马尿。”
弟弟反驳我:“你又没喝过马尿。”
我指着弟弟吓唬他:“不许和我顶嘴,就是像马尿。”
我们很是想了一会,为什么大人们要花钱喝这么难喝的玩意,还很爽的样子!
最后我们俩得出结论:是我们自己有问题,我们喝得太少。
为了以后活得有资格感,我决定今天必须将这酒想办法喝了,练出酒量来,练出喝酒的快活劲头来。
于是我和弟弟学大人的样子,碰一下瓶子,喝一口啤酒,奖励自己一颗花生米,虔诚地练起酒量来。
喝到半瓶,我先发现啤酒味道没那么难喝了,弟弟还表达了喝完很愉悦的感受。
我们俩个小孩,开始咯咯笑着碰瓶子互相祝福彼此,走上能喝酒的开挂人生。
那傻傻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山林……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客散室静,睁开眼大喊口渴,想爬起来喝水,母亲吩咐哥哥端来水,我和弟弟大口大口灌下水。父亲很温和地问我们要不要喝他煮好的粥……喝酒的人果然被优待,被伺候,超级有资格感!
我们是如何从山上睡在家里床上的,至今都是未解之谜。
小时候不敢问,长大了父母不记得了。
那一年,我9岁。
3
第二天早上,母亲审问了我们喝酒的细枝末节,吓坏了的弟弟将所有责任都推给我,我也像刚学习的刘胡兰一样大义凛然地承认了。
结果母亲只是警告:“看你胆大包天的,下次再这样打死你。”
父亲眉开眼笑:“这么小就喝一瓶啤酒,一点事都没有,黄家那小子大我女五岁,一杯啤酒醉到第二天才醒。这丫头酒量得随我,这长大了有出息。”
自此开始,父亲喝酒我凑过去,筷子蘸白酒给我尝是他增加的乐子,每次喝酒之后的下酒菜奖励,才是我的乐子。
夏季待客的时候,母亲也会倒一杯啤酒给我。
我在家的喝酒资格,从此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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