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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檐铃化语
01
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写作业就像小猫钓鱼，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扑蝴蝶。他的小屁股就像被安上了弹簧，一会儿弹起来，一会儿落下去。他的小眼珠子，就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滚来滚去，顾盼神离。他整个人就像福尔摩斯侦探一样监视着我。我在他身边时，他心猿意马。我前脚一走，他后脚马上原形毕露。
我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就像两个武林高手在过招。无论我使用什么招式，儿子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天，我在房间里做报表。因为我没办法在他身边看着，就让儿子读英语。心想，看你小子给我耍什么花招，读没读，我一听便知。于是我走到另一个房间开始了我的工作。
我在房间里，边工作边听着他的读书声，可谓是“声情并茂”、“书声朗朗”啊。我放心了，专心致志地做着我的工作。等我做完报表，推开他房门的那一刻，我惊呆了。只见他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拼装玩具，嘴上纹丝不动。所谓的“声情并茂”、“书声朗朗”，是从点读机里传出来的。原来，他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录好了音，就等着放给我听。为了糊弄他妈，他可是煞费苦心啊。
见此情形，我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我完全不顾贤妻良母的形象，一遍一遍地苛责他。直到他眼里含着泪把所有作业都写完。
我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于是，我找他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我跟他说：“儿子，妈妈真的不想跟你发脾气，可是我没办法啊。看你眼里含着泪，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疼。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得对你负责，你明白吗？”
儿子被我的话打动了：“妈妈，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认真写作业的，不糊弄你了。可是，你知道吗？每当你跟我发脾气，我就感觉我好像不是你亲生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对不起，儿子！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会改掉我的坏脾气，争取做个好妈妈。”
儿子用他的小拇指勾住了我的小拇指，笑嘻嘻地跟我说：“签字、盖章、一言为定！"
我：“一言为定！”
02
经过这次谈话，我发现儿子做作业稍微有了些改观，我沾沾自喜。然而，我太高估一个6岁孩子的自控力了。
那天，我让他一个人在房间写作业，我去做晚饭。从我离开到把晚饭做好总共用了45分钟。我走过来一看，在这45分钟里儿子的作业本上只写了两个字。我立刻火冒三丈：“你是在给我写作业吗？如果是，我不需要。如果不是，就请你专注点，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没人替你买单！”这时，儿子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字：“哼！"
我：“饭好了，先来吃饭，吃完饭继续写！”
儿子：“我不吃，我不吃，我就是不吃！”
我：“不吃就不吃，你以为你真有那么重要吗？”那时的我仍在气头上，我想用这句话来将他一军。
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刺伤了他幼小的心灵。只见他腮帮鼓鼓的，眼圈红红的，撅着小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听了他的话，我怔住了。我还以为他就是随口一说，根本不知道“卑鄙无耻”这四个字的含义。我问他："那你说，我怎么卑鄙无耻了？”
儿子：“你跟我说过，我就是你的心肝宝贝，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你说你不会再对我发火了，你会改掉你的坏脾气。可是，现在呢，你看看你自己，说一套做一套。不是卑鄙无耻，是什么？”
那一刻，我彻底无语了。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骂，我竟无力反驳。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呆若木鸡，脑里一片空白。这个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让我经历了自然分娩的切肤之痛，也经历了剖宫产的刀刃之疼才生下的儿子；这个从小到大我一个人亲手带大的儿子；这个被我视作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儿子；没想到，在他眼里我竟然成了卑鄙无耻的小人。我的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儿子看我流泪了，他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局促不安地说：“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伤心的啊！”
我看了看儿子，有气无力地说：“没关系，吃饭吧！”
03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与自我批评。我分析了儿子做作业磨蹭拖沓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太爱他，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他自己操心，比如“该起床了！” “到写作业时间了，别看电视了！”“该洗澡了！”我总是替他安排好了时间，久而久之，他自然而然就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了。
从此，我对他彻底地改变了态度，每当我自己要发火的时候，我便在心里默念：“忍住，忍住！否则，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不再催他，他自己的事我让他自己做主。我看他一旦速度快了，马上表扬。当他写得慢的时候，装做看不见，故意淡化它，要让他不断意识到自己确实比以前快了。几周下来，他做作业的速度确实进步了很多。
但问题总归还是存在的。有时他的作业很晚才完成，还有一次竟然忘了写。第二天，老师让交作业，他一个字也没写，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他。他回到家跟我说：“妈妈，最近咋不催促我写作业了？是不是我骂你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怀恨在心，放弃我了。你可说过我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们拉过钩的，不能反悔哦。”
说完，他背着书包一溜烟似地跑到了书房里。看见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想起了龙应台的一段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
追与不追，他永远都是你的孩子，从一颗受精卵开始，便以注定，这一生为他喜，为他怒，为他哀，为他愁。即使肉眼可以走出你的视线，但心里的那根线，早已将他紧紧地绑在了岁月变迁的终点，一生一世，一世一生。怎么可能放弃？
三八节那天，儿子偷偷地在我床头放了一个小礼物。打开礼物的盒子，我发现里面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妈妈，我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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