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队解散后,他每天还在酒吧里流连。
自弹自唱,赚些小钱。
空余时间,他都一直呆在这里。
酒吧,不仅是名流出没之处,乐手聚会之地,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捞偏。
他在酒吧,饮酒绝不过量,时刻需要接头。
没钱,过不了日子。
乐队解散后,仅靠日常演出,根本无法支撑大城市的生活。
他没有名气,没有人脉,为了活命,为了钟爱的事业,只能捞偏,直到有能力重组乐队,甚至成名。
虽然前途渺茫,但也无可奈何。
离家当日,他发了誓。
不闯出名堂,誓不回家。
他对老爸又爱又恨。
老爸是弹阮高手古乐,很想儿子继承祖业。
然而,儿子爱的却是摇滚。
他小时候也练过阮,本身并不讨厌。
讨厌的是老爸,讨厌他的唠叨、严厉、瞧不起,还有掌控。结果,连带阮也一并讨厌。
这是老爸不知道的事实。
如果有一天,他功成名就,他打算回去,找老爸说句心里话,诉说真实的想法,甚至继承技艺。
每晚演出后,他就坐在吧台边上,一边小酌,一边守候接头。
虽不能多喝,但他无酒不欢,喜欢酒浆流过舌尖的滋味。
但今晚,他紧张兮兮的,却喝了很多,一杯接着一杯。
酒保见状,亦感诧异。
酒进入口腔,渗透齿间,淌流嘴舌,仿若无物,飘云轻轻过,点滴不留痕。
酒灌食道,楚楚涓流,刷岩漱石般,令他神经松弛,忘了周遭,没了烦忧。
酒进胃肠,反涌一股酒劲,刺激急速上升,力破喉底,大有发出一声清啸的冲动。
清啸尚未脱口,耳鼓一刹那被激流过处所蔽塞,隔绝了他与酒吧的喧嚣。
这时,竟听见噔噔之声,就在耳边。
淅淅沥沥,像急速的雨点,是阮的弦声。
伴着阮声,他看见一双弹阮的手,老爸灵巧的手。
他看见老爸,老爸眼睛闭着,陶醉在阮声里。
小时候的自己,靠在老爸边上,看着快速拨弦的手,惊呆了。
每当老爸弹得尽兴,取过身旁烧酒,一饮而尽。
他偷喝,被老爸笑着瞪了眼。
“好像冲着你来。”
酒保提醒之下,他回到现实,从酒劲和阮声中醒来。
几名汉子,正在酒吧里搜寻着什么。
他毫不迟疑地抄起吉他,装着若无其事,往后门走去。
马路,红灯,车辆停在道上。
斑马线前,他背着吉他,踟蹰前方,不知该去何处。
一辆摩托车,来在他身旁,车尾有个外卖箱。
夜间外卖,是常有的事,他不奇怪。
然而,司机没有继续前行,却跟他说了两个字。
“晚安。”
说完,司机挥了挥手。
他先是莫名其妙,接着如坠冰窖。
司机迅速离开。
他不由自主地想追上去,但没走几步,就走不下去,停在路中心。
皮肉被割开了,喉底涌出热辣的刺激,像喝了烈酒,爆发出肆虐的后劲。
酒劲冲跃头颅,震慑脑海,脑内阵阵轰响,眼前幻象无数,灯光纷纷撕裂。
红灯转绿,喇叭鸣笛。
他躺倒地上,听不见喇叭声,耳际回荡的,是阮的弦声,淅淅沥沥,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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