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打过女儿两次一巴掌,那是发生在去年的两件事,那个时候我的女儿刚上幼儿园大班。
那是在七月份,在上大班前的那个暑假,我们一家三口,带着我妈还有我弟的女儿,一起去外地游玩。走了一天的路后,所有人又累又热。然后在公共场合,因为一个导火索,女儿开始哭闹。我们都很不耐烦,也劝不下来。妻子生气得不想管她。而我,一怒之下,给了女儿一个耳光。那是我第一次打她,而且打在脸上,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巴掌打出去后,望着女儿脸上五道清晰的红印,我又气又怕。但女儿丝毫没有屈服,她哭喊得更厉害,还对着我又抓又挠。
最后,还是返回来的妻子轻声细语地才把她慢慢安抚下来。
坐在回程的车上,大家沉默无语。妻子在生我的气,女儿睡着了,脸上还有浅浅的巴掌印,妈妈抱着我弟弟的女儿也是一脸疲惫。我麻木的望着窗外渐渐漆黑的夜,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女儿大哭、我一巴掌下去、她要找我拼命的场景,试图理清其中的症结,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过了半年,到了12月份。那是女儿生日的第二天早上,在吃早餐的时候,因为吃饭规矩的问题,妻子和女儿在饭桌上发生了言语冲突,而后作为惩罚,妻子拿走了女儿的早餐,女儿试图抢回来,旋即两人发展到在客厅中央互相踢打(仅限于拍手踢脚)。我冲女儿怒吼了两声,试图阻止,但如石沉大海,局势丝毫没有改变。火冒三丈的我一跃而起,冲过去拉开女儿,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是不是以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然而没有,女儿的搏斗对象变成了我,幸好我巴掌扇过去后就后悔了,后面没有再给她更多的暴击。但是免不了又是一地鸡毛......
冷静过后,沮丧的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取得她的原谅,也不知道怎么消除她半年来两次被打的心里阴影。我想了半天,给她讲了一个道理。我跟她说: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金箍棒、心里都住着一个妖怪,愤怒的时候妖怪就会跑出来,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修炼自己,当发现妖怪要跑出来时,用金箍棒把它打回去,而不是用金箍棒去打自己的家里人。
不过,这一次,女儿好长时间都不能原谅我。
我也不能原谅自己,连续几天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也没办法好好工作。我找老师咨询:我的问题在哪里?我说我心经倒背如流,金刚经、六祖坛经也读了听了很多遍,为什么还是不能控制自己?
老师是我很尊敬的一位国学老师,讲经谈佛很多年,帮助了很多人,他是我亲近佛法的有缘人之一,我以为他会用佛陀的教义帮助我。
但老师说:背经书没意义,只有理解了,能运用才有意义。他说:从你的话看得出来,你内心并没有把跟孩子互动当成重要的事,你或许不缺对孩子的爱,但缺乏教育的智慧和耐心。你与其后悔,不如思考有效的沟通方式,和孩子一起成长。
他还警告我说:你对孩子讲的那段话,心里住着妖怪,是给自己借口。如果孩子长大了,她也可以用这个借口放纵自己,对付你,那后果肯定不是你想要的。
简单直接的批评,犹如一阵疾风,吹过一直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
我一直在想,面对妻子儿女、家庭摩擦,怎么修行提升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以为我一直在想着解决问题,其实出发点却一直在强调“我”:提升“我”的境界,控制“我”的情绪,前面有一堵墙,只要“我”提升了,就不会和墙一般见识。我以为我在提升境界,其实一直在“我执”里打转,完全与佛陀的教义违背。
亲子关系的和谐 ,不是甩手掌柜式的一声怒吼,不是简单粗暴的一个巴掌,更不是单方面的立地成佛。沟通、理解、尊重,这六个字,敲出来只需要六秒,但与我们的孩子和家人,这六个字我们却需要一辈子去践行。佛法讲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没有倾注心血的浇灌,就不会有开花结果的收获。
没有入世的智慧,不要谈出世的修行。
从甩向女儿的最后一巴掌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一年了。这中间我还是有跟孩子起过冲突,但我再没有打过她,甚至连念头也没有起过。
这堂亲子课,我想,值得我用一辈子去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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