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雪

那一场雪

李阳看着前面走着的一家三口，将怀里的电棍握紧了，随即又松开，心里想着：这么可爱的孩子，算了，找下一家吧。

天已经黑了，李阳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眼看着要下雪，一旦下了雪，路上就再难有人了。

这是李阳第一次出来做这种事，为此他特意去市场上买来了电棍和甩棍。虽然觉得价格有点高，但是李阳不敢与那老板讨价还价，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连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李阳甚至怀疑自己到家的那一刻，已经有警察在等着他了。

选择在这个地方动手，李阳也是经过思考的。至于思考的过程就是坐着公交车，来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这是一个他陌生的地方，他对这里的一切都陌生，那么这里的一切想必也是对他陌生的。只要没有人能认得自己就好，这是李阳选择动手地点的最主要的原则。

李阳拐进了一个胡同，前面走着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大衣，像极了自己女朋友刚买的那件。这个女人比自己女朋友还要瘦一些，李阳喜欢瘦的女人，对于胖人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发至内心的讨厌，甚至是恶心。这大概跟他小时候被邻居家的胖女孩摁在地上揍过有关系，那个胖女孩的脸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丑的脸，就像周星驰的电影《九品芝麻官》里那个胖老鸨，丑到让人恶心。

李阳将怀里的电棍拿了出来，快走了两步，想要跟上那个女人。

忽然从胡同的一个岔口里走出一个男人，那男人看了女人一眼，又看向李阳。李阳紧张到忘记将电棍收起来，转身走入另一个岔口，整个人却是已经慌张到手脚发颤。

“他发现我了吧？他会不会报警啊？”李阳感觉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再动手了。

“往前走走吧，走远一些。”李阳觉得只能如此了。

在黑夜里走了一个大概一个小时，北方冬天的夜里温度很低，李阳将本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大衣再使劲紧了紧，将甩棍收起来放进兜里，“要不找辆车，看了看里面有没有东西，然后用甩棍砸烂车窗偷出来也可以。”李阳改变了之前打劫活人的想法，想着砸车偷东西也不错。

说干就干，李阳看着眼前停在路边的一排小轿车，抬脚向它们走去。

走到车旁，李阳扭头看了眼车窗，并没有看见车内有什么东西，却是再不敢扭头。平日里没少在路边欣赏车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此刻却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人发现，被人察觉出自己的意图。

不敢扭头，也不敢停留，李阳只能继续往前走，眼看就要走到这个小区的尽头，前面还有不到五辆车。

咬咬牙，李阳选择了一辆车，将半张脸贴在车窗上，一只眼看着车里，一只眼看着周围。李阳发现这样根本就看不到车里的情况，因为天太黑了，自己一会看看车里，一会看看周围，最后啥也看不清。

一个单元门里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看到了李阳，却没有说什么，直接走开了，就像没有看到李阳的样子。李阳的半边脸还贴在车窗上，在寒冷的夜里已经紧张到湿透了后背。

李阳快速离开了这排车，一路小跑，走到了一个路口处。这个时候，李阳终于感觉到累了，找了一处道牙子坐了下来。心中说不出是懊悔还是遗憾，抑或是苦涩。

大学本科毕业五六年了，经历了很多的行业，有些是自己不适合，有些干着干着公司就倒了，总是重新开始，总是没有积攒。临近年终，自己最新工作的化工厂因为污染问题被勒令关停了，本来以为最稳当的一个行业，再一次跟李阳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让他又一次被动失业了。李阳倒不是有多么的在乎这份工作，可是在这个时间段，如果重新再去找工作，就算很快找到了，年前也不可能有工资可拿了。没有工资，春节回家的车票钱都没有着落。

万般无奈之下，李阳想到了铤而走险。一直以来，李阳都是一个乖孩子，上学时连和同学闹矛盾这种事都很少，打架的事情就更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了。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说李阳的性格温和，为人老实，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自己，李阳却知道，其实他跟大家想的不一样，他骨子的自信已经到了自负的程度，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在每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身上都可以看到，可是李阳无疑是把这种感觉维持的最久的。而这份骄傲，也让他在每每遇到抉择时，容易选择最极端的那个方向。

就像此刻，李阳选择了做一个劫匪。

“你坐那里干什么呢？”就在李阳一身疲倦未消，寒冷之意又涌上全身的时候，一声怒吼传来。

李阳抬头没有看到人，身前停着一辆车，而自己就坐在了车屁股后面。

李阳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心中嘀咕：难道他们发现了我要砸车窗？不对呀，我之前是想砸车窗，可是现在只是累了想休息啊。

李阳走到旁边，看到车门前站着一个男人，正对着车里坐着的女人喊叫：“这么冷的天，能不能快点？磨蹭什么呢？”

原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看见过自己。李阳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要继续吗？”李阳在心里问自己，没有想出答案，却感觉脸上传来一丝冰凉，一片雪花落在了脸上。

“下雪了。”李阳低声说了一句，站在马路中央放眼前望，路灯下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下来，这雪就像是暴雨，没有任何缓冲地直接就下大了。

雪很快在地上铺了一层，路灯照耀下，隐隐有些发黄。稀疏的行人走在上面，留下一串黑色脚印。李阳愣了愣，随即有了决定，今晚的事结束了。

李阳那一瞬间，第一个想到的是：这雪，会留下我的脚印，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毫无痕迹了。

做出决定后，李阳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丝暖意，或许这是老天在最后拉了自己一把，没有让自己真的走出那一步。

电话响起，李阳用冻得有些发抖的手按下接听，“李阳，公司安排了新的职位，明天来上班。”

看着飘落的雪花，李阳微笑着，淡淡的说了一句：“真漂亮，怪不得人们要把雪称作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