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同学小雪又在朋友圈晒幸福了,她现在不用上班,住在高级公寓里,身上的行头全是名牌,还给她五岁的女儿买了只名牌包包。
不了解她的人以为她是人生赢家,吃喝享用惯了,只有我知道她一点底细。你可能以为我要说其实她出身贫寒。非也,她很早以前就名牌傍身,二十年前她的一条裙子就值五百元,放到今天大概五千元都不止。只不过事情可能和你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最早的时候,小雪和我们其他人一样,父母是双职工,后来她爸爸下海经商,几乎一夜暴富,于是小雪像一只傲娇的小母鸡,天天在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面前昂首挺胸地踱着步子,向我们科普一些名牌。
在我们这些人还以自行车代步时,她就坐着她父亲的小轿车进进出出,逛商店全是光顾名牌专柜,我们当中有个说话直的偶尔说了一句:我看不出名牌有什么好,不都是布嘛,就被小雪怒怼:那你怎么不索性把你家的窗帘披身上?!
小雪高中没毕业就去了澳洲,前途一片光明。按照她的计划,先在那里读一个商科的本科学位,然后有可能继续攻读硕士学位,之后有可能回国帮她父亲打理业务,但也有可能留在国外发展,拿个澳洲身份,然后满世界跑。
总之在我们这些人还前途未卜时,她已经为自己的人生画好了灿烂的蓝图,跻身上流社会,天天挎着名包,穿着细跟高跟鞋,驾着豪车,出入最高级的场所。
我考上大学后有一天接到小雪的一个电话,告诉我她回国了。我以为她回国探亲,没想到她说她不再去了,非但如此,她还要开始找工作,她父亲的生意出了点状况,资金链断裂,就像当年一夜暴富,如今又突然间破产了。本来她父亲想撑到她读完大学,可是实在撑不下去了,连房产都抵押了,她才念完两年专科就被迫回国,连本科学位都没有。
祸不单行,几个月后,她父亲又突然离世了,原本他还有些生意场上的关系,但人走茶凉,原先那些称兄道弟的朋友形同陌路,她母亲去找过人家两次,想帮她找份工作,但那些人都闪烁其词,最终还是没有着落。
小雪只能自己到处投简历,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她从一个活泼自信的女孩变得优柔寡断,时常垂着头,呆若木鸡。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又是没日没夜地加班,每天三餐不饱,因为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一个月下来却只能拿到微薄的薪水。但据说她还是坚持买名牌,坚信宁缺毋滥,衣服再少也必须是名牌。
我妈那时候常说:“一个人靠人不如靠己,小雪就是最好的例子,有爸爸在和没爸爸在天壤之别。”我也觉得小雪经历这番大起大落后想必从此以后一定会奋发图强,事实上她也只能靠自己。
那段时间小雪每天一大早就蹬着自行车去上班,一直要忙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家。她母亲也爱莫能助,而且甚至有点怕她。小雪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乱发脾气,过去的她是个那么温顺的孩子。
夜深人静时,小雪常会想起她父亲,有人说父亲是女儿前世的情人,她对此深信不疑,可是现在他走了,再也保护不了她了。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不觉泪流满面,一遍遍地在心里念叨:爸爸,我好想你!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感觉恍如隔世,曾经让父亲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千金小姐,如今居然为了填饱肚子任人使唤。
镜子里的她眼睛下面已经长出了小细纹,还隐隐发黑,她不敢想象自己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未老先衰,像那些和她一样天天挤地铁的满脸倦容的职业女性,挂着两个黑眼袋,皮肤干涩松弛,还布满了雀斑。
她不愿意就此低头,她,小雪,绝不该命贱如此,但是她如何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老板找她谈话,说下个月给她涨500元工资,向她描述着公司的发展前景,希望她能够再接再厉把工作做好。她就看到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至于说些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心想:500元?想当年我买件好点的衣服都500元不止,500元!当我讨饭的。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呀?小雪也不是没想过靠自己,但她该怎么做呢?照这么500元的涨下去,自己恐怕永远都出不了头,她想要的是名车,豪宅,大把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所以当潘总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地决定嫁给他。潘总看起来几乎可以当她父亲,开着一家外贸公司,很年轻就背井离乡来到城市打拼了。因为一直忙于工作,一大把年纪还没娶妻。潘总虽是个大老粗但心肠是好的,也很中意小雪,毕竟她那么年轻,原先也是个千金小姐,自带一种高贵气质。
至于小雪,当她坐着潘总的宝马来到他家——位于市区的复式公寓时,就对他的老,他的土,全都毫不介意了。每个人的爱情观不同,小雪看中潘总的家产,但也不至于对他毫无好感,就像一个男人看中一个女子的美貌就觉得自己爱上了她,小雪也是爱潘总的,这从她后来经常晒潘总的秃头照就可以看出来。
小雪终于暂时脱离苦海了,只是不像我母亲所料想的那样,她没有从之前的人生经历中悟出自强自立这个道理,她一开始靠她父亲,后来靠她丈夫,我们总认为一个人经历过一次挫折就该大彻大悟,不至于再犯同样的错误。但事实上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在不断地犯同样的错误,犯错的根本原因是诱惑太大,当你尝过成功的滋味,就很难忘记那种感觉,就像小雪,她曾经是个富家女,她知道安逸富足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她会不断寻找机会重新过上那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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