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金瓶梅》,无论读过没有读过,大约都晓得潘金莲女士和西门大官人的。西门大官人,是无数男人心中的偶像。毕竟,要钱有钱,要色有色,跟达官贵人称兄道弟。对于这位黑白通吃的大哥大,不羡慕,那是假的。
而潘金莲女士的江湖地位,比大官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比大官人更厉害的是,脑子更聪明,手段更毒辣。关键是,人家还一等一的~~~~~~飘浪啊!
红颜自古多薄命,潘金莲也不例外。漂亮女人的结局,大多是悲惨的。除了潘金莲,《红楼梦》中王熙凤女士,也是个毁誉参半,让人怜惜让人叹的人物。《金瓶梅》这本书,用《金瓶梅》里勾栏内老鸨的说法,是有着“刀割不断的亲戚”关系,这是大家所公认的。就其中一点来说,书中两个比较主要的女性人物,潘金莲和王熙凤,似乎一个人就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俱是貌美如花,心机细密,而又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你听她们俩常用的一句:“叫你死在我手里!”直叫人不寒而栗。而事实上,她们不择手段,挖坑下药,害死了不少人。这边有个李瓶儿、那边有个尤二姐,就是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受害者。
花之恶?从人物性格来分析,她们共同的特点是妒忌,都要占据家庭的主导地位,为此不惜编排谣言,挑拨离间,生是非、拉仇恨,必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具体为人之手段:对上,撒娇争宠,对下,冷酷无情。两个有也有不同之处,一个荒淫纵欲,奉行享乐主义。一个贪财无厌,奉行金钱主义。——财色之间这种区别,却也不大。
有研究者以为:两个人物形象,是女权主义觉醒的代表,在文学发展史上具有典型意义和开拓地位。对潘金莲、王熙凤之为人,应该口诛笔伐;但对文学形象的出现,则应该从社会进步的角度上予以肯定。这种说法不无道理,但也有进一步探讨的空间。
应该说,文学本身并没有意义。非要探究文学的意义,也必须从社会意义入手,因为文学是社会生活的一部分,是社会发展的产物。有什么社会形态,就对应产生什么的文学,就有什么样的人物形象。不妨就近举例:建国前、建国后,改革开放前,改革开放后,文学样式表达和人物塑造就是截然不同的。文学为社会服务,同事又是社会的一面镜子。
社会向前走到一定阶段,人的精神必然摆脱旧道德观念的束缚,进入新的层次。哪儿有压迫,哪儿就有反抗,时间早晚而已。女权主义的凸显具有必然性,体现在社会中,是女性权利意识的觉醒和行动的叛逆;而文学作为镜子,自然在其人物描写上有所映照。这样的文学,不出现《金瓶梅》,也有银瓶梅、铜瓶梅••••••;不出现《红楼梦》,黄楼梦、绿楼梦••••••这样的人物,没有潘金莲、王熙凤,也会有张金莲、熙凤,刘金莲、熙凤••••••她们出现在社会和文学舞台上,是要为释放自己的天性而斗争——我们绝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我们要独立,要自由,要说了算!
但历史的一个局限性在于:制度环境的变化往往慢于思想的变化,甚至和思想产生巨大的矛盾冲突。所以,她们的权利主张,在当时只是出现思想上的松动,但制度上不可能男女平等的社会阶段,无法正大光明、合理合法的争取,只能采用具有女性心理和生理特点的卑下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从而酿成悲剧。
社会悲剧和个人悲剧从来都不是单独的存在,而是互相成就,糅合在一起的。其实,在腐败糟烂的社会中,不光是有了初步觉醒意识的女人们,所谓占据社会优势地位、资源,事业“成功”,“酒色财气”俱全的男人,例如西门庆者,又何尝不用着虚情假意,欺上瞒下,贪赃枉法,心毒手黑的手段?
女性和男性,都是人,都具备人性。自古以来,人性是善是恶争论不休。我觉得,或许,秉持人性“无善无恶论”的说法相对客观些。既然如此,我们看一部文学作品,无论是《金瓶梅》还是《红楼梦》,都不必盯着人物的善恶,而应该多从纵向的视角,通过历史和现实对照,从人物的性情、故事的发展、结局的落脚分析,看一看从古到今,人性的发展,到底呈现出一种什么样的趋势呢?
有人说,《金瓶梅》让我们看到了“恶之花”。太遗憾了,我们都用花儿来形容女人,是因为觉得女人是美好的代名词,值得我们珍惜和呵护。但这里,却让我们看到女人的恶,甚至是恶心,岂不悲哉?我们还经常形容女人如水,既然如水,那就应该纯洁、温情和柔弱,现在却变得强悍冰冷,实在是大煞风景。
花之恶?我们哀其不幸,是自然的情感反应,但对熙凤、金莲还有西门大官人们的荒淫、冷酷、狠毒指手画脚,做过多的道德审判似乎也不厚道。从人性无善无恶的角度看,他们并非天生如此。我们应思考:人性到底如何能趋善避恶?人性发生了扭曲,人变得不再像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梁漱溟先生问得好:“这个世界会好吗?”这是个让人困扰却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但愿我们无论从社会现实还是文学映射上,都能得出乐观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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