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31日 星期一 天气晴
仲夏时节,蜻蜓渐渐多起来,天空中翩跹飞舞,篱笆上娴静栖落。
蜻蜓,是小小的与世无争的仙子,同蝴蝶、鸟儿一样,是诗画里的座上宾。那个小荷尖角上的身影,穿越了千年的时光,亦成为小儿声韵的启蒙读本。“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闲适中别有一番轻盈。
家乡的蜻蜓种类繁多,小巧叠翅的,唤做豆娘;平翅轻盈的,叫做嫲伶;还有一种凶猛有力,飞得高而快,我们叫它嫲伶头。“嫲伶嫲伶飞飞,不叫小孩逮逮(deidei一声调)”,熟悉的童谣,浓浓的乡音,引人回到久远的时光。
小时候是个顽劣的孩子,会用铁丝将塑料袋撑起一个圆口,绑在竹竿上做成网兜,然后满世界去套蜻蜓。兜口对准篱笆上歇落着的安静的小生物,一扑,那小小的精灵就落在网里了。
有时候在菜园里,会看到有一种红尾巴的蜻蜓落在竹竿上,我们叫它红辣椒。菜园里网兜不好用,于是就直接张起拇指和食指,像一只初次捕猎的幼兽悄悄接近它的猎物。轻轻地走近,走近,瞅准了,倏的去偷捏它的翅膀,它却轻巧巧的一下飞起来,留下懊恼的孩子捶首顿足。
蜻蜓在半空中萦绕着,不飞走,也不落下,似在得意,更像是对人的意志与能力的挑衅。不服输的小孩儿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太阳底下把自己站成竹竿,亲自去诱蜻蜓。阳光吻着小孩儿汗津津的额头,小孩儿举着食指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有蜻蜓落在指头尖上,迅速将两个手指一捏,就将它的脚捏住了,任凭那双翅膀在手指上拼命地扑闪挣扎,也挣不脱得胜者胖胖的小手。
轻盈如蜻蜓,也逃不掉人类天生的狡黠和超强的毅力啊。
那时候捉蜻蜓,会用线把它们穿成一串,带回家去喂鸡喂鸭,看见鸡鸭们发疯般夺食,小小的我幻想着它们能因此多下几个蛋吧。
如今想起来,钢针穿过蜻蜓胸膛的一刻,是怎样的惨烈,而那小小的生灵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寂静而凄清。想想小时候的残忍,大概是疯涨的馋欲挤压了天然的同情。
如今的小孩子们,是否再有时间去捉蜻蜓,而没有孩子参与的夏天,蜻蜓是否会更加寂寥。“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是怎样一种对时光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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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住的江边小屋,一只蓝色小蜻蜓不知什么时候前来造访,它扇动着翅膀,扑腾着一个劲地往灯壁上撞,它是那么用力,却一次次被无情地挡了回来。
它想干什么?莫不是在上演“蜻蜓扑灯”的壮举?我饶有兴味地看着它,看它何时能走出眼前的困境。似乎有些累了,它扑扑停停,歇歇,又接着扑腾,像一个为了追逐光明而陷入未知绝境的愣头青,那么任性而执着。
我有些不忍,找来拖把伸向灯架处,想它能附在上面带它走出去,它没能懂得我的心意,似受了惊吓,竟在屋顶四角胡乱飞着。看来这办法不行,要不然关灯试试!
拉开窗帘,按下开关,夜一下子扑入眼帘:天上几颗小星拥着一弯新月,远处连着点点灯火,分不清哪里是灯哪里是星,微风习习,虫鸣阵阵,隐约有小草混着泥土的清香,天和地像一个即将合上的蚌壳,而我们,便是贝壳中孕育着的珍珠吧……
我正发呆,蜻蜓寻着风的气息飞过来,绕着窗口焦急地划了一个圈,我轻轻侧开身,它一头扎进窗外的夜色里,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那一刻,心内是欢喜的,像与老友的一次邂逅,欣慰,且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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