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去哪了 第四节 高考后筹学费：剃光头
2009年，6月26日，我填写好高考志愿，马上南下去了深圳市打工。6月27日，我本来想像往常一样，去街上挨家挨户找暑假工。
但是二姐叫我去惠州帮大姐。
大姐5月14日生了个女儿，头胎。大姐与孩子的爸爸谈恋爱时就知道他有家室，他说他跟他老婆当初是按照家里的意思才结合的，他老婆娘家有钱有势，是母老虎，是悍妻，是母夜叉，跟她早就没有感情了，也已经很久没有过夫妻生活了。他说他喜欢温柔如大姐般的女子，他会想尽办法离婚然后娶大姐。他说得天花乱坠，极尽赞美之词，让大姐相信了他是只爱她的。
他不上班，整天东游西荡，绯闻不断。他比大姐大八岁，皮肤很白，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大姐年轻。
很快，大姐就怀孕了。他们通过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得知：怀的是个女儿。
他异常兴奋，说：“太好了！我就盼着有个女儿！我很喜欢很喜欢女儿！我很想要很想要女儿！太好了！太好了！你等着！我马上离婚娶你！”
他跟他老婆有个儿子，2000年出生。
大姐看到他如此兴奋，以为他们会像童话里的王子公主般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我们都如此期待幸福，我们都如此盲目。
这一等，就是再也没有看见人影。
到今天，这个孩子，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这个孩子出生时，我正忙着备战高考。想想自己还没有见过这个孩子，我立马听从了二姐的建议，吃了中饭就坐上大巴去了惠州。
这是大姐自己买的房子，三房一厅，买了半年了。我第一次来她的新房，也第一次看到了她女儿艾清。很小很可爱，肉嘟嘟的，皮肤很白，五官极其标致。听二姐说，这孩子的长相跟她的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的是一模一样。人虽然小，但是哭起来那嗓音，那个叫大啊！天花板都要被震下来了！
第一天，学着和大姐一起照顾艾清，换纸尿裤，换衣服，洗澡。但是这孩子认生，她哭闹的时候我去抱，从来都是没有用的。我只能抱给她妈妈，她才可能会停止哭泣。
第二天早上，喝粥后我跟大姐说：“大姐，艾清这孩子，我抱她也没用。她还是会哭。而且我也不懂照顾孩子。我想就在附近找份暑假工来做。因为可能大学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呢？”
“大学学费没着落？怎么回事？王者峰不给钱了吗？”
“我还不确定！！可能是我高考成绩太让他失望了吧？”
“哼！按我说啊，肯定是他看自己都已经供你读完了高中却还没有达到目的，所以就给你断粮了！”
“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不想反驳她，也不想接她的话。
“好吧！你要去就去吧！我管不着！”她气冲冲地说。
我沿街挨家挨户问是否需要帮忙，是否需要暑假工，屡遭拒绝。在找工作过程中，我认识了一位退休教师，他看我这么小、这么积极找工作，他说他想办法帮我打听哪里在招暑假工然后马上告诉我，我们互留了电话。
中午我回去激动地跟大姐分享了此事，大姐冷冷地说：“人家不过是看你年轻，想从你这里占点便宜！你以为他真会那么好心帮你打听工作？天下男人一般黑！”
我没有理会她。
第二天，吃早餐时，手机想起来，上面显示着：何老师！
哈哈！就是那位退休教师！
我异常兴奋地接通了电话，“何老师，您好！”
何老师说：“小艾啊！我帮你打听到了，在光明桥那里有一家电子厂在招暑假工！你快去吧！晚了就没了！”
“老师，请问是什么桥？”我问道。我对这里不是很熟，因为我很少来这个城镇。
大姐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没好气地大声说：“你干嘛？什么事？”一副“你的歪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的语气。
我猜想电话那边肯定吃惊不小，但还是礼貌地重复了刚才的话，然后各自挂了电话。
从此，我跟何老师，再也没有联系。我自觉对不起他，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就不敢联系了。
我马上骑单车去了那个地址，果真有一家电子厂在招暑假工。
我应聘成功，职位是QC。
其实距离还蛮远的，我住在城东，电子厂在城西。我骑单车上下班，来回至少一个小时。上班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经常要加班加点，工厂包吃住。
每天下班回来，我还要洗一大堆的尿布和她们两个换下的衣服，整整一大桶。
八月份，一天，我十点半下班回来，一到家，大姐就叫我洗衣服。
我疲惫不堪，不堪重负，忍不住说：“大姐，为什么给艾清用尿布不用纸尿裤了？我来之前不都是用纸尿裤吗？”话语里不免带些怨怪。
“纸尿裤不是钱啊？以前是我一个人在照顾孩子，现在你来了，你不帮我省钱我要你来干嘛？我要你何用？”
“是啊！用尿布是比较省钱。但是为什么不跟之前一样用洗衣机洗呢？”
“洗衣机洗比手洗多出很多的水，还要耗电。水和电，这些不是钱吗？”
终于忙完了，洗漱后12点睡觉。当天晚上，我做梦，梦到我起床去了洗手间，然后蹲下…….
醒来就知道自己就尿床了。记得自己每次尿床都是做了这样的梦。
惊慌，难堪，不知所措。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还尿床？
这是我成年以后，第一次尿床，貌似也是最后一次。
从小我就尿床，同龄人都不尿床了我还尿床！弟弟都不尿床了我还在尿床！因为常常尿床，没少挨打，没少被嘲笑。母亲总以为是懒或者睡的太沉才尿床，所以每天晚上都会被惊醒或者打醒很多次，但偶尔还是难免"绘地图"。
记得上小学一二年级，我经常人都还没有跑到厕所，就控制不住了，在半路上就已经……
父母只知道我尿床，他们不知道，上学后，我还会控制不住把屎拉在裤兜里。因为我每次控制不住了，拉住身上后，就吓得要死，怕父母知道，怕他们说出去我没面子，也怕他们打我，我会赶紧把裤子换掉，把脏裤子扔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所幸，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少，到了二年级就基本不会这样了，并且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竟然……
我上初中后，都是寄宿在学校。这三年，都是两人睡一张床。我时不时地，还会尿床。但是，我的同床都没有发现，因为我会把那一大块盖得严严实实，也许有善良的同床发现了但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没有说出去吧！
这是病，得治！
从小，我就很想接受治疗，但是谁会花钱给我治疗呢？
关于治病，妈妈曾笑着跟我说：“等你长大了，找个好老公，让他带你去医院治病。”
8月16日，周日，没有被要求加班，我在大姐家里，和她一起照顾孩子。
离开学越来越近了。我的学费在哪里呢？我焦虑不安起来。
下午，我鼓起勇气跟大姐说了这事，希望她能借我点钱让我能够读大学。
“什么？你还想从我这里拿钱？你没有看到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很清楚，你初中三年的学费都是我掏的！我还没有找你要回报，你倒找我要钱了？”她没有想到我会找她借钱，气急败坏。
“我知道你为家庭付出了也牺牲了很多，最近又遇人不淑，没人帮忙照顾孩子，又得不到该有的抚养费。可是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总不能不去读了吧！就借我两千块吧！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你的！”
“两千块！不可能！两百块还可以考虑一下！”
“那这样的话，我就只能向学校申请走‘绿色通道’。到时学校会派人来审查资格，如果人家打听到，并且问我‘你两个姐姐名下都有房产，你为何会交不起学费’你希望我如何回答？我是如实回答呢还是你现在就帮我想好一个借口？”
随录取通知书而来的有一本关于学校的介绍书，简单介绍了“绿色通道”，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这个是有资格审核的。
我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要威胁他们，我不会干这种事情，而是，当时的我，以为审核资格就是会派人来村里了解情况，至少会向村委打听我的情况。
而我的父母，把我姐她们都说得很有钱，村委他们自然是知道我两个姐姐在广东省有房产的。当时的我担心学校会问我这个问题而拒绝给我走“绿色通道”。
早知如此，早知道拖欠学费不算事，早知道走“绿色通道”申请助学贷款如此简单，我根本就不会找两个姐姐开口借钱，更不会有“剃光头”这种事情发生了。后来，在大学里，我宁愿饿死病死，也决不开口向她们借钱。
“你竟敢威胁我！你滚！你马上滚出我家！”听我说完她就抓狂了，她把艾清放进婴儿床里，就过来把我往门外推……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你这样把我扫地出门，我岂敢舔着脸往你家里钻？
于是我下了楼梯，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我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终于考上了大学，却因为没钱交学费，而要与之失之交臂。
我又得“被辍学”了！
父母那个样子也就算了！两个姐姐也不帮我一下！
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才有出路？别骗我了！是寒门难再出贵子好吗？
出路在哪里？
出路在哪里？
出路在哪里？
敢问路在何方？
正好我看见路边有一家小理发店。
我喜欢读《红楼梦》，高中时曾经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红楼梦》。这时，脑海里响起《红楼梦》里贾惜春说过的话：“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去。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我也不想像上次“被辍学”一样，跳塘自尽了。我决定学了贾惜春，看破红尘，削发为尼，遁入空门。我要去四川峨眉山，如果我没有资格当尼姑，那我就在那里扫地，只求一口饭吃和一张床而已。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我走了进去，理发店老板问我：“靓女，要做什么发型？烫发还是染发？”
“我要剃光头！”我冷冷地说。说完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店里的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靓女，你开玩笑吧？”老板不敢相信这一切。
“我没有开玩笑！你开始剃吧！”我一字一顿地说。
“这个，这个，这个嘛…….靓女，你先给钱我才给你剃！”中年男子（老板）竟然结巴了。
“多少钱？”
“五块！”
我从裤袋里一掏，正好掏出五块钱，也正好只有五块钱，就递给了他。
长发一把把纷纷飘落在地上，心，痛得无法呼吸，我装作没有看见，后面索性闭上眼睛。
五分钟后，我就是一个光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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