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豆
图片来自网络
（1）
晚上，妻子在厨房洗菜。
他神情沮丧地走进家门，放下公文包，然后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妻子，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撒娇地说:“老婆，我此时好孤单好寂寞。”
妻子听了，本想像平时那样对他奚落一番:切，你有老婆有孩子还孤单寂寞，莫不是被哪个美女抛弃了吧？
但她又觉得今天他有点不对劲，不像是开玩笑，忍住了。对他说:“去休息吧，很快就开饭了。”
他走到客厅看了下孩子，就径直窝在沙发里看手机。
很快开饭了。饭桌上，妻子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往自己嘴里扒几口，也没顾得上和他聊天。她也没有发觉今天饭桌上的气氛比平时都要沉闷。
晚饭后，她快速收拾了厨房。然后走到客厅，看到他颓然地倒在沙发里，无聊地翻着遥控板，眼神呆滞，额头泛着油腻的光，头发稀少，身材臃肿肥胖，没有活力，看上去是那么憔悴，那么苍老。
她心里一惊，这是我那个日夜相处的丈夫吗？怎么这么憔悴又陌生？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记忆里他还是那个穿白衣的翩翩少年。
（2）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站在她的校门口的样子。穿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衣，衣领和袖口都很干净，身材清瘦，皮肤白皙，一副干净腼腆的模样，脸上微微地笑着，温和而有力量。
就是这样一个腼腆的男子，一下子击中她的内心，让她想要照顾他一辈子。
大学一毕业，他们便牵手婚姻殿堂。刚开始，他们情意绵绵，无话不谈。每天都会通上几个电话，或者发好几条简讯，彼此嘘寒问暖。你侬我侬的样子让同事都不解，为何结婚了还能有那么多话说。
也许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最好模样吧。
但随着生活和工作的忙碌，两个人交流得越来越少。各忙各的，有什么事情也都是自己处理，不愿意再告诉对方了。彼此心里悄悄筑上了一堵墙。
有了孩子以后，她的重心都在孩子身上，更没有时间去关注他。他每天早出晚归，也无暇顾及她。
她全职在家，生活的圈子都是游乐场，菜市场，厨房，客厅。生活的重心都是洗衣、做饭、哄孩子，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的。
他每天都回家，吃饭，看电视，睡觉。不管孩子不管她。大家各自忙忙碌碌，看起来天天在一起，其实就像隐形人。
（3）
她走过去，抱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如同多年前那样。他向她挪了挪身子，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身子靠近她。
“说吧，是在哪儿受委屈了？”她摆好姿势要听他倾诉衷肠。
他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眼中有泪。这样温馨的感觉已经消失得太久太久了。
“能被你这样抱着真幸福。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柔地说过话了。”他说。
“再不说我就走了，老娘很忙的。”她受不了这样的温情，不好意思起来。
这些年来，她变得做事急躁风火，说话大声，如同停不下来的轱辘。
“最近工作很烦，今天又被领导骂了。业绩也做不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什么都做不好。”
“被领导骂不是很正常吗？他们都是有架子的人，因为这点就承受不了啦？”
“你不明白！他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骂得人一点自尊都没有。真的，他说得我一无是处，无能，我都有一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这个领导真是有病，有这么骂人的吗？”她本来想说是他自己的问题，又觉得他挺可怜的，把话锋指向了领导。
“除了这个工作，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看着身边的人都是要么高升，要么创业，活得很自在的样子。父母也很支持理解。我却没有为父母争光，反而让他们操心。”
她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想，原来这两年来他心里有这么多苦。而她并不知道。她觉得男人就应该在外面打拼，挣钱养家，辛苦是应该的，诉苦都是矫情。这也是他们不交流的原因。
“我爸在老家托人给我找工作，希望我回老家去。”他又说。
“你自己也想回去啦？”
“他觉得我人到中年还没有混出个样子，很丢他的脸。”他自顾自地说着。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她有些生气了。
“我？当然是你们在哪儿，我在哪儿。”他顿了顿说。
“要做一个有主见的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你也是成年人了，别什么都靠着父母。”她提高嗓门说到。
“每次我说什么你都是一副批评的态度，跟我的领导有什么区别？在外面是这样，在家里也是这样。你们都逼我，没有人理解我。”他也急了。
“谁逼你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我造成的吗？”
“你在家带孩子是不明白这种社会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痛苦的！”
“你以为我就轻松了？成天围着孩子转，全年无休。你工作累了还能有个双休，我能享受双休吗？我有人给我放假吗？有人给我发工资吗？”她越说越气。眼看谈话就要进行不下去了。
正在玩玩具的孩子抬头看着他们，“哇”地一声哭了。她赶紧过去抱着他说:“宝宝不怕，爸爸和妈妈在聊天呢！来，咱们玩这个玩具，好不好？”
她垂着头，掉下泪来。
（4）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如梦初醒。心想:是啊，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爸爸和丈夫的责任。
他把妻子拉回沙发上坐好。
她怒气未消:“那有谁理解过一个家庭主妇的艰难？外人看到的是我轻松自在，每天就带带娃，打扫打扫卫生！而我无休息，无假期，没工作，没收入，无成就感，没社交，这些你看到过吗？”
“对不起。老婆！可能是我们平时交流太少了。我一直觉得是你不理解我，原来你也承受了这么多。”
“我每天在家务、孩子里边打转，一地鸡毛的烂事，我自己都扒拉不出来，哪还有心情管你啊！”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说:“老婆，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孤单不寂寞了，我们都是同一样战壕里的人了……还有，我觉得今晚这些话是这几年来你对我说过的最温柔的话。”
“你还幸灾乐祸了你！起开，收拾孩子睡觉了。”
（5）
谁都不容易。他拍着自己的脑门想。
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他赶紧起身，冲到卫生间给孩子放水洗澡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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