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梅格（一）

疯子梅格（一）

原创by晏朝

夕阳西下，与一线街的路灯远远连起，昏黄得像老胶卷，让人静谧，让人忆起生，念到死，让人醉在世俗里。

柳树绿得生硬，枝条插在湖里，几片叶子颤颤巍巍，欲走还留。湖水泛着精碎的夕阳，橙黄的绸缎上，一条鲤鱼跃起，堕下。

街道上空无一人，却不荒凉，旅行的叶子络绎不绝。

亲爱的，你瞧，起风了。

秋天近了。

她一步步走，一步一锥心。她想停下来，想低头看一看自己的脚，那双破碎的脚，大概连血都流不出了。

“浮客……浮客……”

那是谁？

她突然立住，眼瞳狠狠的收缩，耳边响起猫头鹰鬼厉的凄号。

身后的人影近了。

她的夏天濒临死亡。

疯子梅格（一）

周身是白色，冷漠的白色，永恒不变，好像几千只眼睛瞪着白眼。她害怕这白，却也安心。

“梅格小姐，请您配合……”

手臂传来刺痛，凉意在整个身子里打滚。

“梅格！梅格！”

“谁在叫我？！”她大喊。

“梅格！”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放开我！”

她似乎在梦里挣扎，没有人听见她的喊叫。她想用指甲抓花那个白大褂的脸，而白大褂没有脸。她从来看不见他的脸。

“睡吧……”

鬓发被人挽到耳后，那人的手细腻温暖，像小时候母亲的爱抚。睡吧……

疯子梅格（一）

有人在白墙上开了一扇窗。原来远处有山，近一点有一汪胡，一条鲤鱼跃起，堕下。

她静坐在窗边。

一个妇人走来，身后是一些白大褂。

“梅格，你还记得……”妇人涩涩开口。

“浮客！谁是浮客？”一个白大褂迫不及待的叫着。

她摇头。

妇人如释重负的笑了，搀她到轮椅上，推着她出了这白色的洞。

无底洞。

一位老人走来，慈祥的笑意像暖轻的日光，他打着招呼，“欢迎回家！”

“谢谢你，怀特先生！”妇人和他礼貌的拥抱。

她浅浅笑了一下，她记得，这是善良的邻居怀特。

一路上遇见许多人，大家都还是老样子，善良的依旧善良，狡猾的依旧狡猾，冷漠的依旧冷漠，悲哀的依旧悲哀。

为什么什么都没变，她却徒然少了两年？

她是谁？

恍如隔世。

妇人是她的母亲，她知道；她的脚被烧去了一半，她也知道。她究竟不知道什么？可是，一切都没变，才是最大的改变。

院子里是成片的玫瑰，而她不喜欢玫瑰。她讨厌诗，更讨厌矫情的诗人，而她的桌上整齐的放着几本诗集，作者是……

天底下有许多汤姆，也有许多梅格。

她的前半生和她的后半生刚好衔合，而日历凭空消失了两册。

她每天坐在花园里，陪着她讨厌的玫瑰，读着她憎恨的诗。

“我想有一个远方

永远没有你

因为你正在

我醉着的春光

无恙”

“月光是冷的

我不喜欢

因此

他笑容浸满整个冬日的阳”

“火热的红玫瑰啊

告诉那些恋人

他们的幸福

只有你懂

因为你曾经

也历经沧桑

恋人未满

独自凄凉”

她觉得这诗眼熟，每一个字都曾在她心间滑过。

她不停的读，读到最后一首的时候，整个秋天已经逝去，不留一丝痕迹。

“你在哪

我找遍天涯海角

我问蓝天

问清风

问夕阳

你的名字刻在枯萎的玫瑰上

上帝的怒火

如滔滔江河

撒旦的诅咒

何时成荒

浮客

唯我

独晓”

一滴泪滚着血砸到玫瑰花瓣上，原来，她杀了人。两个……相爱的人。

上帝，疯子的幸福，是一种罪过吗？

荒谬城，这里不缺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