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的叙述风格

《悲惨世界》里我最喜欢雨果叙述滑铁卢战役的那几章。在这几章中，他那种跳跃式的叙述，自己亲历，再一一指点给你看的风格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那场战役双方的战略构想仿佛就是他制定的，他把两份战役构图放在一起，对比着讲给你听，你不得不承认，这两位名将的意图都是一流的。是不合时宜的一朵云，于1815年6月18日从海那边飘了过来，改变了人类的历史。仿佛他看着那朵云怎么飘过来的，亲自看到狂妄的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一一当时在滑铁卢聚集了当时的人类最强大的军队，但那朵云在大自然中真是小的不能再小，但它不经意间洒下的几点雨，让整个战地稀软泥泞，拿破仑的炮弹雨点般砸在惠灵顿的阵地上，只砸起阵阵泥浆，没几颗爆炸。拿破仑所向披靡的杀手铜，就这么让小小的一朵云给破了。然后，他带着你走进战地，一会儿让你看这里，一会儿让你看那里，一会儿让你看几千大军的运动，一会儿告诉你一只毛瑟枪是怎么回事。

他告诉你，就是在这扇门上，约翰中尉的右手断了。当时他刚抓住门，一把厉斧就砍了下来。仿佛他还拿起那只断手安慰过中尉。他告诉你，就在这堵高墙前，维克多上校的步兵团，半小时内损失了一半。他们当时以为那只是个爬满藤条的篱笆，攻击到跟前，才发现后面是堵石墙，仿佛他当时也懊恼的直跳。他告诉你，就在这三亩大的果园里，三千士兵不声不响地肉搏，一刻钟内，一千八百人丧生，血从浇灌果园的小渠流出，顺坡而下。

他说富勒将军就靠在那棵槐树下死了，他的一个旅，只剩下了几百人。他说惠灵顿在1815年6月18日这一天，靠在山顶的那棵柳树上一动没动，不吃不喝。他身边的副官不时中弹倒地。博尔将军问他："公爵，你要战死，我们怎么办？"惠灵顿头也没回："按我说的办。"

话音未落，博尔将军中弹倒地。

他说拿破仑不断地靠前靠前。身边的卫士不时倒地。战后，在拿破仑站立的地方，挖出几颗炮弹，几公斤枪弹。仿佛他亲自参加了挖掘。感叹地说："拿破仑继续着他的神话一一身经百战，毫发未伤！"

仿佛他听见惠灵顿对那位将军的求救兵说："告诉他，我没有一兵一卒可支援。"仿佛他看见了拿破仑暴跳如雷地对内伊元帅的求救兵喊："我去哪给他寻四千步兵不？难道我现在给他变出来吗？"仿佛他看透了那位农民向导对拿破仑的敌意，后悔没有提醒拿破仑。当时，观察地形的拿破仑怀疑山岗上面有问题，问那向导，那向导说，很平坦，皇帝。谁知，那上面有一条又深又宽的凹路，葬送了内伊元帅给惠灵顿致命一击的铁骑冲锋。仿佛他看见那位小牧童冲普鲁士的那位将军喊："奥，别走那条路，走这条。"是的，那条是近，但泥泞难行，要是那样，胜利的就是拿破仑了。仿佛他亲眼看见拿破仑无奈地看着士兵丢下他溃败而去，仿佛他看见内伊元帅跳上第五匹战马，挥舞着剑阻止士兵溃败，但着败军高呼着"内伊元帅万岁"绕开他继续溃逃。

他惊叹，这是人类战争史上最庆逼的一场战役，是参战人员最密集的战役。弹丸之地竟然聚集了十四万大军。也是伤亡最比例最高的战役，有六万八千人战死。也是最惨烈的战役，这六万八千人是在一天里战死的，所以，他说这是屠杀。而这一切，都是他首先发现的。哦，雨果，二百年过去了，你的叙述风格依然鲜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