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
文/南尘三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
风烟残尽，独影阑珊。
谁叫我身手不凡，谁让我爱憎两难。
到后来，肝肠寸断。
幻世当空，恩怨休怀，
舍悟离迷，六尘不改
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
不过是，心有魔债。
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
一 一《悟空》
“想好了吗？”
“嗯。”
“阿弥陀佛。”
头发散了一地。
…… ……
很久以后，我渡了发，但算不得和尚。六尘不改。
二零一七年，三月，湖南，某庙观。
站在梧桐树下看着一片一片往下落的树叶。
你的影子剪不断。
…… ……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啊，别用这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我感觉怀里的她和嘴里的她都在瑟瑟发抖，呵呵，你个小姑娘就平时好强，嘴上争个厉害。
我们的初吻怀着一口水果糖的味道。
“那个，平时你不是一个挺正经的人吗？我觉得你很适合去当一个和尚，花的那种，哈哈！”
“难道我不是个正经的人吗？我做了什么，嗯哼？”
“你，你，你混蛋！” 羞红了脸。
“你再说一遍试试。”
“谁怕谁啊！”
“不怕是吧？”
“哈哈，别挠我，别挠我，我最怕痒了。”
别挠了，别挠了……
什么清心寡欲，只是平生未见墨小涵。
1、
2004年9月1日，风好大，太阳好毒，性格很冲。
“还有谁没交作业吗？快一点，别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
第一次与你有交集，我们读高一。
你生物课代表，我数学课代表。
你第一次收生物作业，急性子。我天生一副怪脾气，讨厌别人催我交作业，所以接着讨厌了你。你一边催，我一边写，写完我随手往你那一扔，不小心打在了你脸上。
你二话不说黑着脸，一杯子的水，泼在了我脸上。我看着你，你看着我。这一辈子，我都会记得你。把水泼我脸上。
那时，我“三好学生”一个。“除了打架，打架，还是打架。”你吊儿郎当。不像个什么温柔文静的姑娘。
你成绩不好，我班级第一。
我们像是两个极端，又好像有些相像。
因为那件事，我们第一次相识就结下了梁子。
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来气。可是在我们这条道上混的，有个规矩。
“不欺妇女，不伤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你，两条都是。
我替人打架，揍的是你暗恋的男生。
还没动手，你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挡在我前面。
“要揍先揍我，别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我可不怕你。”
“嗯，一小姑娘的还挺有义气。这次我破例，收手。我们交个朋友。”
2、
2005年12月10日，风好大，太阳很好，天有些清冷。
周一，我值日打扫卫生。
学校天桥上，我一个人在外面扫着地，天桥中间的树有点犯傻，我一边扫，它一边落，树叶从这头跑到那头，跟我过不去。
快上早自习，你迟到，天桥口急忙忙转弯。你158，我174。额头撞到了我门牙。
疼得我眼泪差点出来，嘴上好多血。还好，不是我的。血是你额头上的。你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你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忍不住的笑了，我们一起去了医务室。医生说你额头上撞得有点凶，会留疤。
幸好，牙齿不会留疤。
嗯，过了好些天，元旦晚会。你额头好了，只是有疤，我笑你，不过看上去还挺酷的，还不错。我也想有一个。
你换了发型，发现你挺眉清目秀的，有点淑女的样子。
你唱歌好听，全校都为你鼓掌。
我也不例外。好像有些喜欢你。
我看着你，你也看着我，在舞台上对我眨了一下眼，像极了那啥大话西游里的紫霞。
3、
2006年2月2日，风好轻，太阳好暖。你好傻。
你以前说过死也不会找我这种霸道大男子主义长相一般的男生。
我跟人说过，我这辈子清心寡欲不爱任何人，只想读书发财。
那天，我们在一起了，当时在我们学校还是件挺轰动的事，毕竟我也算那么半个风云人物。
风云人物大概就是喜欢打架，可成绩又好。看见漂亮妹子就动心，嘴上却喜欢嚷嚷着清心寡欲。
那时候，小涵虽然算不上非常漂亮，但也不差。加上她那直来直往的性格，说话不转弯，赤诚。总有人喜欢她。
所以那时候没少干架，受了伤。小涵不像其他的女生，打完架娇滴滴的说怎么那么冲动暴力。她就是给你一边擦着药一边哭，什么也不说。
以前不相信眼泪会像“断了的线的珠子”一样流。从此我信了。
你塞给我一颗糖，说吃了就不疼了。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我。
第一次牵手的时候特憋屈，本来一个小姑娘家的小鸟依人的牵着我的手就好了的，非得像个爷们似的把手搭在我肩上，在身边活波乱跳的转来转去。哪有这样的。
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在夏天，小涵穿着短裙，我们坐在不起眼的地方。我一直抓着她那不可宁静的手。抓不住，并把手搭在了她的大腿上，那一层鸡皮疙瘩起的那叫一个自然。
原来生活中真的也可以像电影里那么美，那么近，那么真……
我看着你。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啊，别用这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
…… ……
高中毕业后，我如愿上了一所一流的大学去了上海。
你去了重庆。上海是你最喜欢的城市，你说不管怎样，以后我们一定要有一个人去上海，不许耽误对方前程。
从此，我们隔了半条长江的距离。
大学刚毕业的那年急着找工作，我满脑子里都是房子，车子，票子。压力很大。
跟小涵说起这些的时候，小涵拍了拍我的额头，打得我好是生疼。我不太明白。
“房子，车子我们可以一起赚啊，想那么多干嘛了，读书读傻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我想这一辈子就是她了。
为了省钱，我们去看对方都是买最便宜的火车票。
打电话的时候也总是互相催着对方先挂。
别的女生都在纠结着什么样的化妆品好用哪家店的东西好吃的时候，而小涵却一直都在忙着学习，兼职赚钱。为家里减轻负担。在我妈生日的时候存钱给我妈送生日礼物补品。
有时候，打着打着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你哭了起来，听着你哭，我也忍不住默默流泪，你看不到。
也不知道我们还要多久才可以修成正果。
…… ……
4、2012年6月 广州，风好大，天下着雨。
一一年十月，你爸在外拉货，撞死了人，对方家里找上门来，要赔钱。
你家跟我家一样家庭条件都不好，都是单亲家庭。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慢慢还。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使劲读书的原因，想着有一天能改变命运，不用为钱发愁。
中间我妈生了一场大病，我拿不出钱来给妈治病，从这个亲戚那凑了一点，那个亲戚那凑一点，还差钱，电话里给你说了一声，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你凑了一万块钱给我。
“哎，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半年。
死者家里的钱一直没能全赔上，便闹，你爸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一来二去便因此大病一场，家里的担子，一下子落到了你身上。
你没告诉我，你申请提前毕了业。带着你爸两个人四条腿，去了广州。一是赚钱偿债。二是打工为你爸治病。
知道这件事后，我刚出来工作不久，凑了身上所有的钱，拿了三万块。去广州找了你。
你不愿见我，说怕见了我就哭，不想拖累我。
见到你的时候，像以前一样我也重重的拍了几下你的额头。
“你傻呀，我们要分得那么清吗？”
我看着你，你看着我。
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我们抱在一起，榕树下，像太湖里的两叶浮萍，依依偎偎在一起。
我说，再等我几年，几年就好，等我存了钱跟你一起偿债。
你说好，我看着你，可是，第一次感觉猜不到你的心思。
回上海前，我一个人去了珠江江畔。看了看这你待着的城市山水。
摸了摸口袋，除去车费，身上就剩下了三十八块钱，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在江边遇到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说：“施主，你这一生与佛有缘，但戾气太重，贫僧送你一串佛珠。”
我接过佛珠。看着江畔这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缘吗？我与她也会有缘的是吧？会有缘的。
脚下的江水涛涛向东流去。
5、
2014年十月，珠江畔。风好大，下着雨。
站在江边，我很想小涵。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二年前……
“冬子，我突然有些想我们以前的日子了。我好累，怕有一天我撑不下去了。”
“我们分手吧，冬子。”
“为什么？”
“没什么，因为你穷啊。”
“钱我一定要还给你的，不许拒绝我。”
珠江畔，一如既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我说“好。”
“冬子，可以最后再抱我一下吗？抱紧一点。”
“好”
看着小涵离去的背影，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留着她，让她跟着我一起过着苦日子，她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只是有些难过，难过以后再也见不到小涵了。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每天就在公司里拼命的工作，回到家躺床上就睡，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从此在公司里落了个“拼命三郎”的称号。
…… ……
毕业两年后，经公司介绍跳到另一家公司第一个月工资四千，而后转正底薪一个月八千算得上一个小中产阶级收入。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缺钱。
小涵就这么离开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就这么没了消息。
终于我撑不住了，开始山南海北的去找她。
可是我发现，我怎么也找不她了。
我来到了珠江畔，看着这一江银水。
“小涵！小涵！你在哪里啊！”
呼声从江的这边传到江中，被风一缕缕吹散，雨越下越大。
6、
2016年6月，上海，晴，风好细。
先生，有你的邮件。
“冬子，你还好吗？好久不见，我猜你肯定在满世界的找我吧，哈哈，原谅我的自私。说好的要还给你的钱，我做到了，不可以拒绝我哦。这几年没我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我给你说，冬子，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小涵让她唯一的小姑把钱交给我。
“小姑，小涵去哪了，你告诉我，我想去找她。”
“小姑，你快告诉我啊，告诉我好不好。”
“哎，小涵她，她病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说完小姑别过头去。
原来小涵一直就在上海，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我发了疯似的赶到了小涵所在的医院。
推开病房门。
“你来了，冬子。”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像失了魂。
一如以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怎么了，不习惯我现在的样子吗？”
看着小涵那枯瘦的样子，我忍不住的流了泪，那个曾经走个路都要蹦蹦跳跳的姑娘啊！
“能抱抱我吗？冬子。”
“好。”
原来这些年，小涵都在瞒着我，她一个小女子，一下子，哪里能还得上那么多钱。去借了高利贷，赔了死者家里钱，给父亲治病。
借高利贷，你知道的，天南海北都找到你。小涵不想拖累我，瞒着我离开广州去了北京没日没夜的工作。
积劳成疾，落了个大病回来。医生说她日子不长了，于是又瞒着我偷偷回了上海，说想最后一点日子离我近一点。
没有见过，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觉得电影和小说离自己很远，其实生活就像一条路况不好的马路，你没掉到古力井里，就总觉得其实那些悲剧都是编的，因为它们离你很远。
我以前就是那个样子，直到真的亲身经历，才懂什么叫往事如烟，什么叫肝肠寸断。
以前我很混账，自视读过一些书，就喜欢说一些混账话。
说过并不存在“走投无路”这种混账话，所有的说走投无路的人，这些都是他们无能无力、不思进取的措辞。
如今每每想起，羞愧难当，提过整整三蛇皮袋子的书，荒郊野外一本一本的撕着烧掉。
心有魔债，读书何用。
二零一六年十月七日下午三点十八分，小涵走了。
她在她日记里的第一页写到：二零零六年二月二日，人真的好奇怪，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老讨厌他的。我们在一起第一天就接吻了，他那一本正经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还真让我抗拒不了，其实仔细看他的样子还挺帅的，呸呸呸，花痴病又犯了，我觉得他应该去当一个和尚，花的那种，会更帅，哈哈……
小涵走的时候，那串戴在我手上五年的佛珠莫名的就断了，珠子散了一地。
看着散落一地的珠子，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 ……
“想好了吗？”
“嗯。”
“阿弥陀佛。”
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
头发散了一地。
小涵，我想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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