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借钱》

文/龚东燕  图/网络

小小说《借钱》

引言：这是一篇由真实故事改编的小小说。有人说借书是爱情的开始，借钱是友谊的结束。更有人说现在社会，你借钱给别人，你贪的是别人的利息，别人要的是你的本金。还有人说借钱的时候，你是爷，催债的时候就成了孙子了。总之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                                         

炎炎夏日，连知了的叫声都是那么沉闷，骄阳似火，空气似乎都停止流动了。在21世纪初，水生一家人还在用着旧式的打谷机，在田地里一镰刀一镰刀割着稻子，人家已经用上收割机割稻子了，此时太阳已经位于天空正中央，田野上，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影了，别人都已经回家避暑了。田里的热气像热浪一样一阵高过一阵，从地底钻出直冲水生二儿子云平心中，云平胃里翻江倒海，不远处打谷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个趔趄，云平猝不及防地晕倒了。“这可咋办？体质这么弱，又这么瘦小，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录取大学，以后可咋办？”水生夫妇俩一边掐他的人中，云平的大哥云海一边递了些茶水过来，并不停地呼喊他。这个云平可是一家人最寄予希望的，从小学习成绩好，又懂事。

七月的晚上八点，野外还是看得见的，一家六口忙活了十多个小时，才割了一亩多田的稻子，此时一家人拉着板车，晃晃悠悠地走着，路边的田埂边上冒出了很多青蛙，它们在唱着夜曲。听着虫鸣蛙叫，水生的四个孩子快活地哼起了歌，哼着哼着就大声唱起来了，大家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同村的翠花，最看不惯他们一家穷开心的样子，寻思着戏弄他们一番，看到水生一家从远处走来，抢先一步向前跟水生打着招呼：“啧啧啧，水生，你们一家这么多干活的，现在割完了稻子呀，收获了好多稻谷吧！”其实这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是在嘲弄水生他们一家，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一家一般到了立秋才能双抢完，现在才刚到大暑，尽管别人家都快双抢结束了。“没有呢，哪有那么快，耕田机都还没修好哩。”（备注：在那个时候，其实耕牛比耕田机更金贵，只有少部分人家用耕牛，成本更高，很多村子的绝大部分人家都有耕田机，水生家的耕田机是与他兄弟共用的）水生也没觉得什么，回着话。尽管水生一家一直在村里不被人待见，但水生从不觉得低人一等，一直简单快乐地生活着，也感染着四个孩子自信快乐地生活。

一个人受的苦难多了，连上帝也觉得应该给他打开一扇窗。就在这年有人给水生的大儿子云海说了一个媳妇，这真是一家人的大喜事，女方对于彩礼没提很多要求，只要求盖新房子。这是得咬紧牙关翻新房子了，水生他们家住的还是泥巴房子呢，全村，可以说全镇也没几家，到了21世纪初还在住着泥巴稻草房子。水生一边用自己这些年所攒的全部积蓄，再加跟村里人借的一些高利贷（有些有闲钱的村民会给人放高利贷，那个时候已经是八九厘的利息）终于勉勉强强做好了瓦房，对的，是一层瓦房，而不是楼房，尽管同时期大家纷纷盖小洋楼。水生家实在太穷了，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可以帮衬，一是水生夫妇俩本身就没几个兄弟姐妹，二是农村有句俗话贫穷莫走亲戚。除了高利贷放贷者，没有人会借钱给他家的。但没办法，大儿子已经而立之年了，在农村已经是大龄青年了，不能再耽误他了。这次盖新房是水生生平第一次办大事，也是第一次借钱。

这一年真是不一样的一年，上帝似乎也有意在这一年青睐这个多灾多难，异常困苦的家庭，命运也似乎开始眷顾水生这个从小失去父母之爱的穷苦人。七月是个让人燥热无比的季节，可就在这个七月，这个家庭又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云平考上重点大学了，录取的还是吃皇粮的师范专业呢。

村里面一下子炸开了锅，整个村十多年来都没有出什么大学生，就在今年包括云平，全镇将近一万人口也只有三个人考上大学。全村得到云平被录取的消息没多久，村长和一些有点名望的老者齐刷刷来到水生这个从没有外人来访的房子，来到水生家，大家也不坐下，一是水生家确实没有一张像样的凳子，二是房子里太凌乱了，没有什么空余的地盘。他们几个人说是来祝贺云平的，其实有些是来证实云平是不是真的考上了，外界还有流言说云平是抄袭了别人的卷子才考上的，因为毕竟云平是补习了两次才考上的，再说这么个被边缘化的家庭出了个大学生着实惊奇。可事实证明，云平就是凭真本事拿到了如假包换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是他们村里，他们本家第一个大学生，这个村子也有四五百户。

可接下来，难于启齿的就是学费问题了，大儿子刚娶了新媳妇，这二儿子的学费怎么办呢，如果是再去借高利贷，恐怕十几年都还不完了，大概放贷者也断不会再借给他的。

“各位干部，大爷们，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帮帮我儿子，我实在拿不出学费来供养我儿子读书，万一他真的有点出息了，也给我们本家争点光了。”这真的是水生第一次求人，他们家虽然穷，可从来没有向别人诉过苦，从未向政府提过困难。一家人虽然经常吃腌菜萝卜下饭甚至有时还吃白饭，也从未觉得日子过得苦。水生的四个孩子经常在一起打打闹闹，欢乐得很。别人家的玩具，别人的新衣服，新鞋子从未让他们兄妹自惭形秽，觉得低人一等，他们兄妹也有很多玩具，都是水生就地取材天然自制的。

村长和几个老者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发动村里的每家每户给他借钱，毕竟这个村子终于出了一个大学生了，并要求水生写下借条。对的，不是发动全村人捐款，而是发动大家给他借钱，这已经是很大的情谊了，水生终于挨家挨户去借钱了，你家十块，他家二十块，...全村近五百户终于凑到了两千多块钱，还差几百，卖了稻谷，总算凑齐了学费。“至于化肥农药，就先赊着吧！”水生心里盘算着。

云平大学期间异常省吃俭用，通过贷款，和勤工俭学，终于毕业了，参加工作一年后向全村借的借款也还清了，也顺利应聘上了省城重点中学的老师了。

在困难面前，他们一家并没有求助媒体，那个年代也有人被有钱的慈善家资助上学的。可是水生一家并没有这么做，如果动过这个念头，凭着云平的脑袋，肯定可以想出点子来，可是他们不想也不期盼这么做，这么做总归是欠别人人情的。水生一家在困难面前，也没有让别人捐款，但是在这个借钱事件中，却也是充满了温情的，在世态炎凉中有一种不一样的温情，在互相倾轧仄逼生存状态的村民当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性，人情味在发酵。

人啊，再穷都要活得坦荡荡，这份坦荡会给你的一生带来养分，你将从中汲取养分，使自己走的每一步都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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