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有情可待》
作者：徐行
图片：白岫（已授权）
草长莺飞，杨柳拂堤，湖面抖落开一身冰封，春天的气息一步步走进，蓝拂意的心情却和这窗外的残留着冬季凛冽的冷风一样，应走还留。
她当然是盼望着他好的，愿他考得第一名，不负十年苦读。只是到那时候，她只能停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了吧。
正拄着窗台托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天边出神，却闻左边不近不远的传来两声轻轻咳嗽。
她放下胳膊转头看去，只见隔着一间房距离外，岳凌恒一手执书另一手若按他习惯应当是负在背后。
脊背停的笔直，身体看着愈发修长，少年时的年画娃娃似的绵软精致已经逐渐削薄为青年流畅的颌骨线，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幅她最爱的深邃眉眼。
蓝拂意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凌恒哥哥！”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在她只叫了一声后就回应了她。
“嗯。”
若不是因为两人都是二楼，她真想现在就跳下去找他。
放弃现在就飞过去找他的想法，她伸着头扒着窗框朝他喊话，“凌恒哥哥，看我看我！”
岳凌恒不为所动，淡定翻了一页书，嘴上淡淡道：“你向来不扛冻，站在这里吹冷风做什么？”
“我在想你啊！”
岳凌恒拿书的手一抖，眼皮也跟着抽了抽。
“哎我说正经的！”
蓝拂意生怕他又要烦了自己，便收起眉飞色舞的喜悦，转而正经神情道：“凌恒哥哥，我听婶婶说了，再过八日，你就要动身进京参加春闱了，我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但你去之后，我会日夜求菩萨保佑，愿你能金榜题名马到成功！不过你心里千万别有负担，咱们能高中自然是好，若不能就只当是为下次积攒经验，韬光养晦了！”
“若我下次还不能中呢？”
他突然反问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那就……再来一次？”
“三年又三年，把这么多青春好时花费在这里，待垂暮之年回忆起来，真的不会后悔吗？”
蓝拂意垂下眼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具有人生深刻的认知问题。
正自纠缠着衣角替他寻找答案时，那人却又问一句，“若是你，想要什么样的日子？”
“我？”
她抬起头来，想都没想，伸出两只手眯眼对着湛湛蓝空画了一个圆。
“我就想要这么一块地，种两行辣椒三行葱，等雪天雨天冷的胃里寒凉的时候，下两碗红翠相间热腾腾的汤面。”
“两碗？”
她松开那朵被手圈住的云彩，转头眉眼弯弯看着他，“对啊，有凌恒哥哥的一碗。”
春闱放榜是个万人空巷的大日子，可岳凌恒没能看到那人山人海的场面，也没能体会到榜单揭晓之前口感舌燥双腿发软的紧张感。
因为他压根没去。
掐算着日子差不多，就返程回家，把对着客栈镜子练习的伤心哀怨的表情原样展现在父亲母亲面前，得到两位家长扼腕叹息之余的几句宽慰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举荐自己入试春闱的施县丞府上。
他实话实说了自己所作所为，施县丞眼珠精明一转，“是为了那个小姑娘？”
岳凌恒不置可否，施县丞心知肚明。
他要是登科及第了，那个小姑娘可就永远都追不上来了。所以，他停下来等她。
岳凌恒等在静水河畔，澄澈水面上的涟漪散开他一身白衣倒影，头上三尺翠影斑驳，灿烂耀目的阳光从叶子间隙里漏过洒在他身上。
宁静美好，一如当年。
那年风景依旧，只是少年年少，心高气傲，盼望着站在最高处俯视世间浮华，就如自己名字一样。
但那谈何容易，书实在背不下去，心情就有些烦躁，走到河边踱着步子，看水面波光粼粼，就随口说了一句：“静水河边河水静。”
片刻意料之内的沉静，他正要自顾自对出下联，不料背后有人意外的抢先一句，“清泉塘里塘泉清！”
他惊讶的回头看去，天水蓝色衣裙的少女顶着满目耀眼阳光而来，瓷白肌肤被热烈光芒映衬的完美无瑕，纤长卷翘的睫毛在她眼下留下两片小扇子似的阴翳。
那双大眼睛晶晶透亮，使他一见就他想起自己房间门前那口不养鱼、不种莲的水缸，清澈见底，当中映着湛湛晴空、悠悠白云，把他一辈子最爱的好风光都装了进去。
就只那一眼，便将他打娘胎出生的一个十年和以后数个十年的错愕、惊喜、悸动都掏了过去。
岳凌恒那时候就想：完了，自己的鸿鹄伟志恐怕要栽。
事实也的确证明，那一刹间的感觉准确预示了他的往后余生。
听着背后火急火燎冲过来的步伐，他勾勾嘴角转过身去，不想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个带着淡淡奶香味、软软的小团子一头扑过来，撞得他向后连着打了两个踉跄。
他提着蓝拂意背后衣领，正想装模作样责问她这样慌张是干什么，没想到一见她小脸，满是阑干泪痕。
这下心慌的成了他自己，忙用手擦掉她脸上挂着的泪珠。
“怎么了意意，出什么事了？”
“凌恒哥哥！”
他看着她泪崩，不顾一切的哇哇大哭着，“你冷静一点啊！你是家中独子，有二位高堂要赡养，你要是一时想不开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你的学问文才还那么好，打小就是十里八乡远近皆知的神童，你说你要是被一次不中打败那其他考了三年三年又三年的读书人可不是更无出路了吗！还有我，没选上凌恒哥哥是考官们眼瞎，你在我这里，无论如何，永远是第一的，你怎么样我都最喜欢你……凌恒哥哥，你别走……”
岳凌恒听她呜呜咽咽说了一大堆，才明白过来，合着这小丫头以为自己因为落榜想不开，站在这儿是要跳河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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