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节

内容简介与索引

女人似水  （三）7

第三章  少女是滴滋润的露

              7

村里原来的“村公所”改成了“大队部”，后来又改作了小学，二泽就是在这里上小学的。

学校往前不远的河岸边，有一排灰瓦房，灰瓦房很古老，老得木头柱子和木板隔间都透着暗红，屋顶的灰瓦片也因一层绿苔变成了绿色，更特别的是，老远就能闻见浓郁而沁心的菜油香，这香味不似花香的清淡，不似果熟的甜香，而是在空气中飘逸着的酥油的香味，越走近瓦房，酥香更浓。

据说，还是在称为“公社”的时候，人们把小河里的水引到瓦房里，大五间的全木结构瓦房就被叫做了“碾行”。碾行在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着不可或缺的记忆。

碾行很是壮观也很特别。大山里盛产木材，这里的建筑也都是以木材为主。这五间大瓦房也是全木结构的，除了顶上的青瓦片和大圆木柱子下雕龙刻凤的石头基石。

瓦房最西头的一间屋子里，一尺见宽的石头精雕过的渠围成了一个大圆圈，圆圈中央，一根黑油油的木头从中心穿上来，横插着一根细一些的同样黑油油的木头，最头上一个半人高的大圆木轱辘，黑得有些发红的大圆木轱辘沿着石头渠不停地滚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圆木轱辘一刻也不停息，吱吱嘎嘎地一圈又一圈，永不疲倦。

小水渠引来的河水在屋外的屋檐下钻进了地里，只听得见哗哗啦啦的流水声，在瓦屋底下闹腾着，原来，聪明的天河人，把天河水引到屋下，利用水“势能”转化为“动能”来冲击吊脚楼下的大“水车”，水车不知疲倦地吱吱嘎嘎一圈复一圈地旋转着，碾槽里的大圆木轱辘便也“相知相惜”地滚动着，还和出了动听的歌。

圆木轱辘随着流水的节奏不慌不忙地咯吱咯吱前进，穿着黑得发红的围裙的大叔时不时地扒拉一下石渠里渐渐变成碎末的油菜籽，浓浓的酥油香味随着炒熟了的油菜籽被碾碎而四处飘散。

围裙大叔一点点把已碾成细粉末的熟油菜籽装进一个个榨油铁箍摞起来的“铁桶”里。榨油铁箍是很精致铁环，拇指粗细的方条做成的钢圈，不到一寸高，挺沉的，据说应该叫“钢箍”，钢箍沿着四根固定好了的支架一层层往上加，严丝合缝。

到了半层楼高的时候，四个围裙大叔同时摇动四个支架上的“之”字形手柄，一个厚厚的“铁饼”从钢箍里压下来，大小刚好压进钢箍里。

随着围裙大叔摇动手柄，铁饼缓缓冲压下来，榨油箍下的“V”形槽里渐渐析出金黄色的油液来，屋里屋外的酥油香味顿时更加浓郁，浓郁得有些腻人。大圆木轱辘碾过的吱吱声掩盖了菜油热情奔放地往外冒的“噗噗噗噗”的声音，还有瓦屋底下翻腾的河水，带起了阵阵凉风从瓦屋里吹过，于是醉人的酥油香随风飘散开去，远远的，山川河流间，都弥漫着淡淡的沁心的清香。

清新的酥油香，见证着新中国的崛起，见证着天河水畔民众的生活，见证着大地的丰收和农民的喜悦，同时，也见证着“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伟大历史里程。

孩子总是能在大人们的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乐趣，大人也总是在生活之余给孩子制造很多值得留恋的趣事。这不？榨油箍由新变旧，完成了自己的“榨油使命”后，便和人老了一样，默默地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又不甘愿就此消失殆尽，于是又抓住一切机会让自己“隆重登场”，从此，马路上、院子里、学校操场上……但凡是有那么一块平整的地方，都能听得见“呲呲呲呲呲……”的刺耳声音~~大人们用铁丝做成的U形铁勾，接上竹柄，榨油箍就被天真的孩子们称之为“钢圈”了，用U形勾推动钢圈在地上滚动。让孩子们乐此不疲的，除了从钢圈的滚动中找到了一点“车”的感觉，更从控制钢圈滚动方向和滚动时间上有一种成就感。

“滚钢圈”的“运动”一般以男孩居多，可能是男孩们天生有“控制欲”吧？能在上学路上连续滚动一个多小时的，一定是最调皮的那几个男孩儿，这也自然成了这些男孩在学校里唯一让自己自豪和骄傲的事情了。

碾行的存在不仅仅是改善了人们从食用动物油到“植物油”的健康飞跃，也带动了其它副业。二泽和妈妈姐姐一起经常来碾行，就是从这里把一个一个锅盖一样大的“油饼”搬回家。

炒熟了的油菜籽（除了油菜籽，也有花生米、芝麻籽、黄豆、油山茶籽等等）在石碾槽里被碾成粉末，在榨油箍里把油榨压出来，就在钢圈里变成了又香又硬的油饼了。

二泽和妈妈、姐姐，每人背上的背篓里装上十来个油饼，已经是几里山村小道上最大的负重极限了。油饼又香又沉，浓浓的酥油香一前一后的侵染着呼吸系统，使得娘儿仨连喘气也有些不舍，不想把清香那么快吐出来。汗珠子亮晶晶的，从头发里浸出来，慢慢流经发际，如初秋山野上嫩绿枝叶上汇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露珠里有青草生长的味道，嫩绿而茁壮，汗珠却透着淡黄，还有酥油香的味道，清新而悠长。

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