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布带着一家老小,赶着羊群,拉着三套牛车,骑马骑骆驼的,迤逦而行,走了十几天,在查干淖尔罕安顿下来,热闹了好几天,周围的牧民过来帮着打蒙古包,扎羊圈的,给送来奶食、干牛肉和油炸棒棒的,乱哄哄忙了两天。
扎布杀了两只大羯羊,煮了手把肉给大家吃,这是传统。
草原的夜,一向是最美的,苍穹一览无余,繁星闪烁,黑色的幕布下,流星不时地一闪而过,像火花,像荧光,一束一束,应接不暇。
蒙古包前点起了用羊砖垛的篝火,扎布十四岁的二儿子斯琴巴图,拉起马头琴,唱起了数来宝,再一次感谢大家的帮忙。大女儿乌兰跳起了欢快的安达舞,大家跟着起哄,马奶酒一直喝到天亮,才陆陆续续散了。
扎布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留着络腮胡子,常年的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比实际年龄老了一些。扎布的妻子早逝,留下斯琴巴图和弟弟俩人。家里缺少了做饭洗衣服的女人,扎布有些吃力,经人介绍,续娶了比他大六岁的远房亲戚,这次搬家,一并带来了她的大女儿乌兰和小弟弟。
乌兰二十二岁,还未出嫁,阿妈有哮喘病,身体不好,满脸皱纹,生活的艰辛,让她看上去像六十多岁。乌兰一直在家帮着阿妈照料羊群,一家人相依为命。草原上时常有狼出没,自打跟了扎布,她们娘三个再也不害怕了。
扎布性格开朗,干活的时候,两人爱唠嗑,天南地北,有的时候扎布说完了,乌兰还缠着要听,扎布就开始胡编,逗的乌兰整天笑声不断,干活也轻松了好多。
“扎布,快看,你背后是啥?”
扎布一回头,乌兰猛不防把一斗子水泼在他身上,哈哈笑着跑了开去,扎布追上去,像孩子般打闹一番。
三个弟弟年纪小,干些家里的活。有时扎布外出追驼群、抓驼绒,会一连走半个多月,乌兰就承担起了照顾全家的责任。扎布不在家的时候,乌兰会觉得沉闷,干活心不在焉,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扎布。
剪羊毛的季节到了,扎布外出没回来,乌兰要留在家里剪羊毛,斯琴巴图出去放羊。一天羊群回盘,巴图手里抱回来一只小狗,害怕的直打哆嗦,乌兰每天用羊奶喂养,倒也吃的欢实。
几天后扎布回来,看到小狗大吃一惊:
“我的天,巴图,你抱回来一只狼崽子!”扎布急促地说。
“狼是会寻气味的,狼要来了,羊群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一个黑黢黢的夜里,巴图出去撒尿,看见羊群外几只绿幽幽的狼眼睛。
扎布找不到狼窝,小狼崽未断奶,不敢放生,没办法,带着狼崽,跟乌兰赶着羊群,倒场到了几十公里外的冬营盘,先躲一阵子再说。
冬营盘还没有牧户,空旷的草原除了偶尔飞过的大雁,再没有了别的生命的气息。扎布和乌兰朝夕相处,乌兰感到无比的幸福。
草原的夜,寂静极了,甚至能听到天籁的声音,那是大地与宇宙的对话。夜里凉气袭人,有时会气温骤降,乌兰不耐寒,批了一个羊羔毛做的小皮袄,坐在蒙古包外,想着心事。扎布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许久许久没有说话,乌兰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温暖。
狼群还是追来了,一天扎布放羊回来,不见了小狼崽,也不见了乌兰,他预感到了什么,直奔井台。
乌兰在井上给准备回营盘的羊群打水时,被狼群围攻。
扎布后悔不已,他觉得是上天惩罚了他们。
扎布家的三个男孩儿一年年长大,先后成家立业,一个个离开。扎布最爱去的地方,就是井台边,在那里,他才开口说话,从早坐到晚,一天天,度过了他的余生。
草原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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